时光如溪水,在王府森严的楼阁与尚寒知慵懒的咸鱼榻之间悄然流淌。
转眼间,那个需要悄悄“长途跋涉”才能靠近母亲的小婴儿,已长成一个身量挺拔、话语清晰如碎玉敲冰的两三岁小世子,爱新觉罗昭曦。
寒知曾经那点“岁月静好”的侥幸,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她亲生儿子精准瓦解——用逻辑。
昭曦的语言表达仿佛天生的利器,简洁精准,一针见血。
寒知和隆禧这对曾经在朝堂府邸都算得上心思玲珑的父母,此刻正深切体味着被自家孩子严密逻辑支配的“恐怖”。
王府那套运行了几十年的森严规矩,对这个小小的头脑而言,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更像是充满漏洞、亟待梳理甚至挑战的“程序说明书”。
一个寻常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催人眠。尚寒知在咸鱼塌上躺平,用她那能省力就绝不多使一份劲儿的“咸鱼”腔调招呼儿子:
“昭曦,午睡时辰到了,过来躺着。”
昭曦闻声,放下手中一套小巧精致的计数木筹,迈着小短腿平静地走过来,并未上塌,而是站在塌边,仰起小脸,眼神清澈如潭水,吐字清晰:
“额娘,阿玛吩咐我今日要整理好这些筹子数目。”
寒知眼皮都没抬:“躺下再数也不迟。”
小家伙不疾不徐地陈述理由:
“额娘面色红润,中气足实,显然精力充沛,未曾困倦。
况《礼记·月令》有载,春困乃是因体内阳气生发不畅,滞塞所致,当调和气血以对,非强行眠卧可解。
今窗外鸟鸣共九声,间隔有序,推知应为未时三刻。
按古训,日昳(太阳偏西)之后,方是养神小憩之时。
故儿不困,此时卧,不合时宜。”
寒知:“……?”
她被这一连串引经据典、逻辑严密、甚至带点医学和天时观察的论断绕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试图使出杀手锏,声音带上了点心诱惑:
“乖,躺好,额娘让人给你取新做的糖蒸酥酪来。”
“额娘,”
昭曦不为所动,甚至带点怜悯地看着试图“贿赂”自己的母亲,
“此刻食甜腻,不利脾胃调和,更易致春日迟滞之气郁结,不宜。
儿既感精力尚可,愿在此诵读《朱子家训》一篇。”
寒知败下阵来,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儿子平静的目光下已经阵亡大半,无奈摆手:
“罢了罢了,你……你上来,至少躺下歇着!”
昭曦这次倒很乖顺,利落地爬上塌。
但他并未躺下,而是正襟危坐,乌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寒知,郑重其事地提出交换条件:
“儿遵额娘‘躺下’,请额娘同卧。
如此,方能达到养神之效。”
寒知被他这一套“等价交换”的逻辑彻底堵死,只得认命地躺下,闭上眼打算装睡。
结果,因为小家伙实在太安静太规矩,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在这样绝对的“静音模式”下,原本只是装睡的她,竟真的比那个精神奕奕的小家伙更迅速地坠入了梦乡!
不久后,隆禧也体会到了儿子这可怕的能力。
他发现昭曦对他书房里的藏书产生了浓厚兴趣,常常悄无声息就溜进来站在书架前。
为免孩子碰乱重要文书,也为了从小培养规矩,隆禧定下规矩:
进入父亲书房,必须先在外面通报,得到允许方可入内。
一日,隆禧正在书房内批阅几封不太紧要的邸报,门外响起了儿子清晰平稳、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
“请报父亲大人:昭曦携鲁班锁一枚,因解锁之法有疑难处,需参照《营造法式》第二十七页图式以解构其榫卯机巧。此书,”
小家伙顿了顿,语速精准,
“确在父书案左手边第二书格,自右向左数第三本位置。
故儿请求入内。”
门内正准备斥责其无故打扰的隆禧动作一滞,继而莞尔失笑。
这理由给得——目标明确、目的正当、理由充分、保证清晰。
逻辑链完整严丝合缝,简直让人无从驳斥。
“进来吧。”隆禧的嘴角含着不自觉的纵容笑意。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昭曦捧着木匣走进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父亲书案左侧的第二个书架。
他小小的身体需要努力踮着脚,才能准确地抽出那本厚重的《营造法式》,然后捧着书,安静地退到书房角落事先给他准备好的小垫子上坐下,打开木匣取出鲁班锁,对照书页,认真地研究起来。
全程动作轻柔,除了翻动书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未触碰书案上其他任何物品。
他完美遵守了“通报-入内-做该做的事”这套由他自己构建的“合理程序”。
然而,这套可怕的逻辑天赋一旦觊觎上寒知心爱的零食时,破坏力更是惊人。
一次,寒知小憩醒来,正享受着她独一份的奢侈享受
——松瓤鹅油点心。
这点心工艺复杂,油润酥香,是她在这富贵牢笼里为数不多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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