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完全褪去墨蓝,窗棂外隐隐透出青白。
被窝里温暖舒适得像云朵陷阱,尚寒知抱着锦被,脑子还在混沌的边缘挣扎着要不要放弃“赶早茶”这等辛苦的差事。
就在这时,一股比昨日更加勾魂摄魄、带着蒸笼热气的、混合了蟹黄极致鲜香与面皮微焦甜香的无敌气息,如同最高明的武林高手点中了她的死穴,
“咻”一声精准无误地穿透重重锦被帷幔,直冲天灵盖!
卧槽!犯规!
这是谁在用生化武器?!
DNA它疯狂地蹦迪!
不起不行了!
为了美食,咸鱼也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待到尚寒知揉着惺忪睡眼,顶着一张不施粉黛却春睡犹酣的脸,穿着一身月白素缎的宽松常服被丫鬟们半哄半架地来到花厅时,惊讶地发现,隆禧竟已端坐在主位。
他今日也是一身素雅的浅松烟色常服,衬得他如玉的肤色更添一份清冷。
然而在这清晨的薄曦中,平日那份略显刻意的病弱苍白似乎被鲜活的热气蒸腾去了几分,竟透出少有的、如同上好瓷器被朝阳亲吻过的莹润光泽。
他面前的漆花食案上,已层层叠叠摆满了各种精巧玲珑的小蒸笼,白烟袅袅,如仙境云台。
蟹黄汤包皮薄如纸,透出里面鲜浓汤汁的金黄晃动;
三丁包的褶子捏得精巧无比,浓郁的酱肉笋丁香气霸道地宣告存在;
千层油糕一层层泛着诱人的油润光泽,层次分明如同艺术品。
隆禧并未让丫鬟动手,而是自己拿起素白小碟,亲手夹起一个最是皮薄汁多的汤包。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世家浸淫出来的优雅贵气,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地托着汤包柔韧的底部,稳稳地递到她唇边:
“知知醒了?
听闻‘冶春’的师傅,子时便起身开始熬制馅料,每一颗汤包的汤水都是用老卤和现拆蟹粉凝冻而成。
这等‘皮包水’的极致鲜美,不过盏茶时光便会消减。
需得趁这时,方不辜负这番晨起的心意。”
他的声音不高,却恰好盖过了清晨的鸟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目光落在寒知脸上,
“尝尝?当心烫。”
尚寒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那摇摇欲坠、蕴藏着黄金汤液的汤包,缓缓移到隆禧的脸上。
那专注的眼神,微凉指尖传递过来的稳定力量,还有这完全超出尊贵亲王身份的、近乎伺候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微启樱唇,就着他手,小心翼翼地在薄透的汤包皮上咬开一个小口——
“嘶——”
滚烫!滚烫的、带着汹涌澎湃肉香与蟹黄蟹肉极致鲜甜的汤汁,如同熔岩般瞬间涌入!
啊啊烫烫烫!!!烫死老子了!不过……我草,真鲜!值了!
那汤汁太浓郁,太鲜美了!
新鲜拆取的蟹黄颗粒感分明,带着大海的咸鲜与膏脂的醇厚,与精瘦肉茸的鲜甜完美融合,汤冻溶解后的胶质带来了粘稠丝滑的口感。
尚寒知被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忍着,一口吸溜吸尽汤汁,又忙不迭地咬了一口裹着丰足馅料的面皮,滚烫间只余下满足到极致的喟叹。
她那副被烫得龇牙咧嘴又饕足至极的神态,与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娇弱截然不同,透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隆禧看着她被烫红的鼻尖和餍足眯起的眼,深黑的眼眸里漾开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深潭,眸光粼粼,深不见底。
他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极其自然地替她轻轻按去唇角可能残存的油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尚寒知正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纯粹快乐中,完全没注意到隆禧那幽深似瘦西湖水般的注视。
此后的日子,瘦西湖畔这座宅邸的私厨彻底化身为尚寒知的美食能量站。
软兜长鱼(鳝鱼)登场时,滑溜细嫩的鳝肉被滚油激发出极致脆爽,再裹上特调的红烧酱汁,入口即化,毫无土腥。
尚寒知吃得两眼放光, 京里那些用风干鳝丝糊弄鬼的厨子该拖出去斩了!
这活着吃才叫人间至味!
鳝鱼肉原来如此鲜嫩!
盐水鹅替代了京中的盐水鸭。
鹅皮晶莹薄脆,皮下那薄薄一层脂肪被卤得恰到好处,丰腴却不油腻,卤汁清香淡雅,丝丝缕缕浸透了鹅肉,带来截然不同的禽类风味。
鸭子哪有鹅有排面?
这清爽劲儿,一点不齁,讲究!
最让尚寒知惊艳的莫过于清蒸鲥鱼。
银光闪闪的鱼鳞完整覆盖着鱼身——隆禧特意命两班快马日夜接力,从长江下游采买活鱼,清晨捕获,午时便上了她的餐桌。
清蒸做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的鲜美,鳞下那丰富的鱼脂在高温下融化成醇香的汁液,鱼肉细嫩如凝脂,几乎入口即化,只留下弥漫整个口腔的至鲜。
她顾不上烫,银箸精准地在鱼肉间游走,巧妙地避开细刺,动作如行云流水,吃得优雅又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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