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行宫的验尸房设在偏殿,楠木棺椁尚未抬入,陈七的尸身就停在铺着白毡的门板上。杨洪一撩开油布时,檐角冰棱恰好坠落,砸在铜盆边缘,惊得李德全手中的银镊子"叮当"落地。死者颈间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幽紫,边缘平滑如刀削,正是药王会秘传"无影针"的刺入痕迹。
"看这里。"杨洪一用银簪拨开伤口,簪尖挑起一丝透明的黏液,"针孔直径三分,入肉七分,正是药王会'七星透骨针'的手法。"他屈指弹向尸身,陈七的左掌突然抽搐,指甲缝里掉下些许黑泥。
赵武立刻用瓷碟接住,凑到灯下一照:"像是腐肉?"
"是断脉散的残留物。"杨洪一从药箱取出磁石,黑泥遇磁石竟分成两色——外层是暗红血垢,内里裹着细微的白色结晶。李德全凑近嗅闻,突然后退三步:"这气味...像徐家药圃的'醉仙藤'!"
康熙掀帘而入,明黄斗篷上的狐毛霜花簌簌落下。他盯着瓷碟里的结晶,想起三年前江南盐案中,被灭门的徐家长子书房里,曾搜出记载"断脉散"的残破医书。"徐家不是被抄了吗?"皇帝指尖划过磁石,白色结晶突然化作青烟,在掌心留下淡红印记。
"回万岁,"杨洪一用银针挑开结晶,"断脉散需用徐家长白山老宅的'雪蚕'炼制,此蚕十年一熟,茧丝遇血即化,正是当年徐家用来暗杀的秘药。"他指向陈七的心脏位置,尸身表面虽无伤痕,肋骨缝隙却渗出极淡的血色,"此毒能阻断心脉,却让血流如常,故太医院误以为急症。"
李德全猛地抬头:"可药王会与徐家素有仇怨,怎会同时用两家毒术?"他想起二十年前,药王会曾血洗徐家药圃,抢走《毒经》残卷,两家从此势不两立。
杨洪一将磁石上的血垢刮入玉瓶,瓶中预先备好的雪水立刻泛起油花:"关键就在这血垢。"他拔下腕间玄铁手环,环上的曼陀罗花纹路突然发烫,与玉瓶中的油花产生共鸣,"这是药王会'化骨水'的痕迹,用来溶解针孔附近的肌肉,掩盖无影针的真正毒性。"
赵武倒吸凉气:"两种毒叠加?先以断脉散闭心脉,再用化骨水毁尸灭迹?"他想起方才发现的第二具尸体,那名巡逻侍卫死在御花园假山后,颈间同样有微小伤口,却被人用匕首划烂了半张脸。
"不止。"杨洪一打开第二具尸体的嘴,死者舌根处有个针孔,孔边凝结着淡黄色晶体,"这是'牵机引',药王会用来控制毒物发作时间的药引。"他突然停顿,玄铁手环的温度骤升,环身浮现出徐家的族徽——那是三年前千面毒师案中,唯一没被烧毁的物证。
康熙盯着手环上的族徽,想起杨洪一密奏里的推断:千面毒师背后有个横跨黑白两道的组织,既能调动药王会的毒术,又能获取徐家的秘药。"传旨,"皇帝的声音压得极低,"彻查济南府所有药铺,尤其注意收购雪蚕茧和曼陀罗花的商号。"
偏殿外突然传来异响,一名小太监捧着药碗踉跄闯入,碗中汤药泼在陈七尸身上,竟冒出绿烟。杨洪一抢过药碗,碗底沉着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这是给万岁熬的参汤?"
小太监吓得瘫倒在地,发髻里掉出枚铜哨。赵武捡起哨子,哨口刻着药王会的"毒"字:"是内线!"他反手扣住小太监脉门,对方腕间果然戴着徐家特有的玉蚕 bracelet。
"说!谁指使你的?"李德全的银簪抵住小太监咽喉。
"是...是'万药堂'的东家..."小太监瞳孔涣散,七窍突然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杨洪一翻开死者眼皮,瞳孔呈菊花状收缩,正是徐家"百菊杀"的死状。
"灭口。"康熙看着黑血在青砖上蔓延,与陈七尸身的紫黑血迹连成一片,"万药堂...朕记得,那是前明太医刘景的后人开的。"皇帝突然想起南巡前,太子太傅曾密奏,刘景后人与西域商队过从甚密。
杨洪一用银簪挑起黑血,簪尖的莹光突然转红:"这不是百菊杀,是改良版的'千菊杀',需用百种毒草炼制,唯有看过《毒经》全本的人才能配出。"他指向小太监紧握的药碗,碗底曼陀罗花瓣的脉络间,藏着极细的金线——那是药王会用来标记重要毒师的暗号。
李德全突然跪倒:"万岁,臣失职!臣当年与刘景后人有同窗之谊,曾在万药堂见过《毒经》残页..."他想起上个月刘景后人曾送他一盒"雪菊茶",此刻想来,茶罐内侧的纹路正是徐家的"断脉散"图谱。
"起来。"康熙扶起李德全,目光扫过两具尸体,"药王会与徐家联手,又有前明太医后人相助,这绝不是简单的刺杀。"皇帝走向窗边,窗外的趵突泉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泉眼处隐约有紫黑纹路流转。
杨洪一跟到窗边,玄铁手环的温度高得烫手,环身的曼陀罗花与徐家玉蚕竟逐渐融合,形成一个新的图案——上半是药王会的毒草,下半是徐家的蚕茧,中间用金线串起。"万岁,"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联手,是吞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