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民间还流传着“青衣神”的故事。传说蚕丛的继承者“青衣神”常化身为青衣童子,在春日蚕市中指点蚕农。宋代《岁时广记》记载,成都每年二月“蚕市”时,百姓会抬着青衣神塑像巡游,商贩们售卖桑苗、蚕具时,必以丝绸锦缎装饰摊位,祈求“青衣神”保佑蚕茧丰收。老成都的“锦里”之名,便源于三国时期织锦匠人在此聚集,传说他们染制蜀锦时,青衣神曾化雨为墨,让锦缎色彩经久不褪。如今成都文殊院附近的“蚕市街”,虽已无昔日蚕市盛况,却仍保留着以丝绸纹样为装饰的老建筑,诉说着市井与丝绸的千年羁绊。
二、蜀绣针尖上的艺术王国
(一)锦官城里的绣娘传奇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杜甫笔下的锦官城,正是蜀绣的发源地。在青羊宫附近的老街巷里,至今还保留着许多绣坊。推开斑驳的木门,便能看见绣娘端坐绣架前,银针在指间上下翻飞,丝线在绸缎上开出花朵。
蜀绣的历史可追溯至战国时期,在成都商业街出土的战国船棺中,发现了精美的刺绣残片,其针法之细腻令人惊叹。到了汉代,蜀绣已成为朝廷贡品,“齐纨鲁缟不如蜀锦”的美誉传遍中原。唐宋时期,蜀绣迎来鼎盛,成都出现了“绣楼”“绣巷”,绣坊林立,绣娘如云。
在蜀绣博物馆里,珍藏着一幅清代的《芙蓉鲤鱼图》。九条鲤鱼在芙蓉花丛中游弋,鳞片用“晕针”绣出明暗变化,鱼尾则以“散套针”勾勒灵动姿态,远看竟似鱼儿要跃出绸缎。这幅作品的创作者是清末绣娘肖福兴,她七岁习绣,一生未嫁,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针尖之上。而在现代,随着蜀蚕养殖规模的扩大,蜀绣的发展也迎来了新的契机,更多的绣娘投入到蜀绣创作中,传承和发扬这门古老的技艺。
丝绸不仅是物质载体,更承载着巴蜀文人的精神世界。唐代诗人王建在《织锦曲》中写道“织锦机边莺语频,停梭垂泪忆征人”,将蜀锦与离情别绪交织;宋代陆游途经南充时,以“南充亭榭倚江开,玄饼青菰次第来”描绘丝绸之路上的市井繁华。在艺术领域,乐山崖墓出土的汉代桑蚕画像砖,线条简练生动,记录了两千年前的采桑场景;成都杜甫草堂的园林设计中,桑竹环绕,暗含“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民生理想。这些文学与艺术作品,让丝绸超越了实用价值,成为情感与思想的永恒寄托。
(二)七十二种针法的艺术密码
蜀绣有“针脚整齐、线片光亮、紧密柔和、车拧到家”的四大特色,其七十二种针法更是独步天下。“晕针”能绣出花瓣的渐变色彩,“滚针”勾勒的线条比发丝还细,“乱针”则营造出山水的氤氲意境。
在蜀绣大师孟德芝的工作室,常常能看到学徒们练习基本功。她们要先在纸上练习“平针”,让针脚像尺子量过般整齐;再用素缎练习“掺针”,将不同颜色的丝线自然过渡,如同水墨画的晕染。最考验功力的是“双面异色绣”,一面绣出红梅傲雪,另一面呈现白莲映日,翻转绣品,针法严丝合缝,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蜀蚕养殖数量突破三千只,优质蚕丝供应充足,绣娘在选材上更加讲究。她们会将丝线劈成极细的丝缕,最细可达头发丝的四十分之一。在绣制熊猫时,用深浅不同的灰白丝线,通过“虚实针”表现出绒毛的质感;绣芙蓉花则运用“接针”“盖针”,让花瓣既有立体感,又不失柔美。丰富的蚕丝资源,让蜀绣在色彩和质感上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三、丝绸之路上的蜀地风华
(一)南方丝路的蜀地风华
在成都老官山汉墓中,出土了四台汉代提花织机模型,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提花机实物。蜀地的织锦技艺由此可见一斑。从成都出发,经云南、缅甸,直达印度的“南方丝绸之路”上,蜀锦是最耀眼的商品。当蜀蚕养殖规模扩大,丝绸产量大增,蜀锦的贸易也愈发繁荣。在阿富汗的考古遗址中,曾发现带有蜀地纹样的丝绸残片;在中亚的壁画上,也能看到穿着蜀锦服饰的贵族形象。这些跨越千山万水的丝绸,不仅是商品,更是文化的使者。蜀锦的“雨丝锦”以经线显花,如同细雨飘落;“方方锦”则用几何图案组成方块,充满现代美感。大量的蜀锦通过南方丝绸之路运往世界各地,让蜀地的丝绸文化在异域绽放光彩。
南充在南方丝绸之路上占据重要地位,有学者认为南充是南方丝绸之路的东支线起点。早在夏禹之时,嘉陵江流域南充地区(梁州)就以“织皮”作为朝贡之物。周武王时期,巴人栽桑养蚕,以织物为贡,展现出高超丝织技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夏见到的“蜀布”,有观点认为就是南充安汉等地所产的“黄润细布”。印度古籍记载公元前四世纪印度孔雀王朝时期有“产自支那成捆的丝”,南充正是商贸路线重要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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