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运的交汇点
两江交汇处,嘉陵江与长江日夜奔涌,浪花拍打着山城嶙峋的岩壁,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重庆,这座依山而建、层楼叠嶂的城市,因一段烽火岁月,被深深镌刻进中华民族的抗争史诗,从此拥有了穿透时光的坚韧与厚重。
回溯至1937年,中华大地战火纷飞,山河破碎。“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军铁蹄肆意践踏,北平、上海等大都市接连沦陷。八一三淞沪抗战失利后,南京城在敌军炮火的猛烈轰击下危在旦夕。早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事变”后,国民政府就开始筹划迁都备选方案,曾将洛阳、北平、西安、武汉和重庆纳入考量。洛阳因基础设施陈旧,连基本电力供应都难以保障;北平紧邻东北沦陷区,安全形势严峻;武汉水路虽发达,但日本军舰可长驱直入,易攻难守;西安彼时尚无铁路,物资转运极为不便,加之1936年西安事变的影响,最终皆被否决 。1937年11月15日,国防最高会议常务会议正式决定,国民政府及中央党部迁至重庆。11月20日,林森发表《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宣告“为适应战况,统筹全局,长期抗战起见,本日移驻重庆” 。至此,重庆这座西南山城的命运,与整个民族的存亡紧密相连,开启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篇章。
消息传来,山城百姓的眼中交织着忧虑与坚定。他们深知,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但巴渝儿女骨子里的血性与担当在此刻被彻底点燃,他们毅然决然地准备用坚实的臂膀,扛起这座城市新的使命。
二、迁徙的洪流
从烟雨迷蒙的南京,到繁华喧嚣的上海,无数人告别熟悉的故土与故居,拖家带口踏上西行的漫漫长路。马车上堆满了承载着回忆的箱笼被褥,船舱里挤满了面容疲惫的旅人。他们一路上躲避日军轰炸机的狂轰滥炸,穿越崎岖险峻的山路,只为在乱世中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着名学者陈寅恪,在南迁途中双目逐渐失明,但他依然怀着坚定的信念,坚持前往西南联大任教,为传承知识火种不懈奋斗。
当浩浩荡荡的迁徙队伍终于远远望见重庆错落有致的轮廓时,这座热情的城市,以滚烫辛辣的火锅、豪爽质朴的吆喝,敞开温暖的怀抱,接纳了这些历经千辛万苦的旅人。
随着政府机关、工矿企业、文教单位的陆续迁入,重庆的大街小巷瞬间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石板路上,吴侬软语与铿锵有力的重庆方言此起彼伏;茶馆里,身着西装革履的文人雅士与头戴斗笠的船夫比邻而坐、谈天说地。机关大楼内,彻夜不灭的灯火下,决策者们眉头紧锁,商讨着救国图存的方略;工厂车间里,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中,工人们争分夺秒,将滚烫的钢铁锻造成抗击侵略的武器;临时搭建的简陋校舍内,琅琅读书声穿透竹墙,知识的星火在战火的淬炼中顽强燃烧。据统计,内迁工厂多达200余家,其中金陵兵工厂迁至重庆后改名为第二十一兵工厂,其武器弹药产量大幅提升,为抗战前线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重要物资 。
沿海沿江城市的工厂大量内迁,尤以迁往重庆者为最多。截止1944年,战时大后方共有工厂1300余家,仅重庆一地就有450家,几乎占到三分之一。这些工厂带来了先进的技术、经验以及人员,再结合金融、实业界的协力发展,给重庆的工业生产注入了活力,重庆的工业遂有日进千里之势,逐渐形成了以兵工、钢铁、机械、化工等为主的工业体系,为抗战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三、从脏乱到有序:城市的蜕变
彼时的重庆,虽坐拥独特的地理优势,但由于开埠较晚、建市时间不长,基础设施极为落后,卫生状况更是令人堪忧。垃圾随意堆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刺鼻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鼠患猖獗。在重庆大学任教的外教,甚至常常能在房间的抽屉里发现硕鼠,民间一度戏称“重庆的老鼠比人还要多”。交通状况同样糟糕,为数不多的马路上,汽车、人力车、轿子混杂而行,秩序混乱不堪。开办于1934年的市内公共汽车,到1938年仅有10余辆,且运营线路长,乘车十分拥挤。1938年,国民政府行政院参事陈克文曾无奈感慨:“从上清花园到城里,乘坐人力车或轿子竟要耗费一个小时左右。” 随着大量人口的涌入,本就落后的交通变得更加拥堵,与战时首都的形象极不相称 。
面对这一困境,国民政府迅速展开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建设行动。1938年,市政府专门设立工务局,对城市道路进行重新规划,提出“道路网计划”,该计划更是得到蒋介石的亲自审批。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两浮公路、民生路、和平路等新道路相继破土动工。到1941年底,市区都邮街广场建成通车,环绕广场的新道路如同城市的脉络,将各处紧密相连,吸引了众多重要商行、金融部门在此聚集,如今闻名遐迩的解放碑街区雏形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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