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溯源:巴蜀书画的千年滥觞
早在西汉时期,巴蜀大地便已绽放出璀璨的书画光芒。彼时的成都,司马相如是文学与书法领域的双栖奇才。他创制的“气候四时书”,堪称艺术史上的奇思妙想。当春日来临,鸟兽舒展羽翼,他笔下的文字便如灵动的春燕,线条婉转轻盈,笔画间仿佛裹挟着融融暖意;夏日群兽蛰伏,字迹则厚重苍劲,恰似山间古松扎根大地,力透纸背;秋风起时,字形如漫天飘零的落叶,洒脱不羁,尽显秋意萧索;冬雪覆盖之际,墨迹凝若寒枝,清峻冷冽中蕴含坚韧。这种将四季生灵的动态与书法艺术深度融合的创举,打破了当时书法创作的固有范式,使文字超越了单纯的表意功能,升华为能展现天地韵律的艺术载体。尽管历经千年岁月,其原作难觅踪迹,但“取法自然”的创作理念,却如同深埋地下的艺术火种,在后世巴蜀书法家的作品中不断迸发新的光芒 。
成都龙泉区山泉乡的北周文王碑,是魏晋南北朝书法艺术的瑰宝。碑上隶书既保留了汉隶古朴厚重的筋骨,又融入南北朝时期追求变化的时代特征。笔画粗细变化如行云流水,起笔如刀刻斧凿,雄浑刚健;收笔似蚕头燕尾,飘逸洒脱。康有为盛赞其为“精美之强独乐”,短短七字,精准概括了北周文王碑在隶书发展史上的独特地位。它不仅是巴蜀书法传承的重要物证,更为后世研究魏晋南北朝书法风格演变,提供了珍贵的实物样本,让今人得以跨越时空,触摸那段书法艺术蓬勃发展的历史脉络。
唐代诗仙李白,不仅诗歌豪放飘逸,书法造诣同样非凡。他的行书作品充满浪漫主义色彩,不拘泥于传统法度,将个人情感与个性尽情挥洒于笔墨之间,真正做到“得无法之法,思高笔逸”。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上阳台帖》,是李白留存于世的唯一书帖真迹。凝视此帖,仿佛能看到李白酒后挥毫的豪迈场景:字迹大小错落,笔画粗细相间,有的字如惊鸿一瞥,轻盈灵动;有的字似苍龙腾渊,气势磅礴。看似随意的笔触中,蕴含着深厚功底与超凡想象力,将盛唐自由奔放的时代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上阳台帖》既是书法瑰宝,也是李白传奇人生的生动写照,承载千年历史文化底蕴,吸引无数后人探寻其中奥秘。
二、翰墨流芳:巴蜀书法大家的独特印记
(一)破山:古刹间的禅意书风
在巴蜀的晨钟暮鼓声中,破山的书法宛如穿越时空的禅语。这位高僧将修行感悟化作笔底波澜,其作品多留存于成都文殊院、重庆梁平双桂堂等古刹。步入双桂堂,抬头望见破山题写的匾额,便能感受到笔尖与纸张触碰时的沉静力量。
破山书法笔力雄浑,笔画粗犷豪放却暗含圆润,似山间溪流,奔腾中不失婉转。其寺庙楹联字体结构独特,部分字形刻意拉长,似直插云霄,又与下方文字呼应,宛如修行者与天地对话。他常用枯笔技法,墨色由浓转淡,飞白若隐若现,恰似禅意中的“空”“无”,引人遐思。这种将禅理融入书法的境界,使宗教与艺术完美融合。后世僧人书法家多受其影响,在修行中追寻那份超然。对书法研究者而言,破山作品是研究佛教文化与书法艺术关系的珍贵样本;在收藏市场,其稀缺性与文化价值,让每幅墨迹都成为藏家眼中的珍宝。
(二)骆成骧:状元笔下的儒雅风范
骆成骧,清朝四川唯一的科举文状元,其书法如他的人生般散发儒雅气质。成都武侯祠博物馆、重庆酉阳县文管所珍藏的墨迹,见证着他的笔墨风华。驻足武侯祠欣赏其对联,仿佛能看到他当年科举场上挥斥方遒的模样。
骆成骧书法兼具文人气息与庙堂风范,字体端庄规整,似身着朝服的文官,身姿挺拔。笔画提按转折精准,起笔锋芒暗藏,收笔含蓄内敛,既有楷书稳重,又有行书流畅。其作品多为诗文手稿、对联,常引用经典诗句,将书法与文学完美结合,体现深厚文化素养与清代科举文人的书法追求。在书法收藏领域,他的作品承载历史文化厚重,是研究清代科举制度与文人书法风格的重要实物资料,随着时间推移,价值日益凸显,吸引众多收藏爱好者。
(三)从苏轼到郭沫若:一脉相承的豪放书风
人们常言“古有苏东坡,今有郭沫若”,在书法艺术的星河中,这两位巴蜀文人的笔墨轨迹交织出独特的光彩。苏轼作书,大胆突破唐人尚法的森严藩篱,开创了宋人尚意的全新风尚。他主张“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将书法视为抒发内心情感的媒介。在创作时,苏轼胸无凝滞,仿佛与笔墨融为一体,挥洒自如间尽显文人风骨。他的《黄州寒食帖》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字里行间,笔画的粗细、字形的大小随着情感的起伏而变化,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似涓涓细流,将被贬黄州时的孤寂、惆怅与不甘,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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