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开启的刹那,萧烬听见了亡魂的哭声。
那不是活人发出的声响,而是千万枚青铜齿轮咬合时摩擦出的呜咽。星象图在穹顶流转,映得聂斩骸胸口的伤口泛着幽蓝冷光——方才贯穿他的机关臂,此刻正化作铁水渗入地砖缝隙。
"墨家天机城。"晏惊鸿抚过廊柱上斑驳的刀痕,"永昌三年,你父王在此处斩杀十二世家家主。"她指尖沾了铜锈凑到鼻尖,"血渗进机关枢轴,养出了会吃人的城。"
聂斩骸突然拽住萧烬的残手:"看那些星轨。"
磷火顺着凹槽游走,在墙壁上拼出幅骇人星图。紫微垣处钉着具骷髅,七根陨铁钉贯穿其百骸,头骨天灵盖上刻着萧烬的生辰八字。
"移星换斗局。"晏惊鸿的软剑突然架在萧烬颈侧,"有人用你的命格替了紫微帝星。"剑身映出她眸中跳动的鬼火,"现在,你是这座城的祭品。"
话音未落,整条回廊突然翻转。萧烬在失重中抓住聂斩骸的刀环,看见地砖缝隙渗出粘稠黑血。那些血液如有灵智,正沿着星图纹路汇聚成八个卦象。
"坎为水!"晏惊鸿斩断一缕缠上脚踝的黑血,"走离位!"
萧烬却反向踏入震宫。黑血触到他靴底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怀中山河龙雀图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旧伤崩裂——十年前母妃用金簪划下的那道疤,此刻正涌出荧绿液体。
"你果然流着巫族血。"晏惊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当年靖王妃用禁术改你命格,就是要等今日......"
聂斩骸的暴喝打断了她。九环刀劈在虚空中,竟斩出金铁交鸣之声。萧烬看着挚友胸口星图化作实质的锁链,突然明白那些疤痕为何总在月圆之夜发烫——这分明是璇玑阁的控心咒。
"小心!"萧烬甩出算珠击偏袭向聂斩骸后心的青铜箭。箭簇擦过他耳际,带起一蓬血花,"这城在吞食我们的......"
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坠入沸腾的血池时,萧烬看见池底沉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身着靖王妃冠服,眉心插着半截断刀——正是聂斩骸随身十余年的苍狗刀尖。
"娘......"萧烬的喉间迸出嘶吼。十年前母妃将他塞进密道时的温度,此刻在血池中灼烧成恨。荧绿血液与黑血交融,竟在池面凝成靖王军的狼首旗。
晏惊鸿突然撕开衣襟。她心口纹着与聂斩骸相似的星图,此刻正发出刺目红光:"萧烬,用你的血唤醒王妃!"
水晶棺盖轰然炸裂。萧烬看着母妃的尸身悬浮半空,三千青丝突然暴涨缠住聂斩骸的脖颈。苍狗刀剧烈震颤,刀柄浮现出漠北文字——赫然是聂斩骸从未提过的真名。
"拓跋苍!"萧烬格开袭向挚友的发丝,"你骗了我十年!"
血池沸腾如熔岩。聂斩骸扯断发丝狂笑,胸口的星图锁链寸寸崩断:"漠北狼骑拓跋氏遗孤,这个身份配得上靖王世子吗?"他反手将刀捅入自己丹田,"但现在,老子是你娘的守墓人!"
刀身没入的刹那,水晶棺中射出七道青光。晏惊鸿腕间银铃尽碎,软剑脱手钉入穹顶星图:"七星引魂阵!王妃要醒了!"
萧烬的视线被血色模糊。他看见母妃睫毛颤动,看见聂斩骸的生机随刀锋流逝,更看见晏惊鸿背后浮现的鬼面虚影——与寒衣楼追杀令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烬儿......"
这一声轻唤冻住了时空。萧烬看着母妃睁开的空洞眼眶,那里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却嵌着两枚青铜齿轮。她指尖抚过少年眉骨的动作温柔如昔,说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诅咒:"为何不随你父王一同化作灰烬?"
山河龙雀图破体而出。萧烬呕着血看那卷轴在空中舒展,绘着的根本不是地图,而是用巫族文字书写的炼魂谱。每一个笔画都在蠕动,像极了当年父王书房里焚烧的密信。
"因为您教过我......"萧烬突然折断左手小指,蘸着心口荧血在虚空画符,"活人才有资格掀棋盘。"
符咒成型的瞬间,整座天机城开始崩塌。晏惊鸿尖叫着化作青烟消散,聂斩骸的刀却突然飞入萧烬掌中。刀身映出母妃扭曲的面容——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而是用无数人皮拼凑的傀儡。
"墨家的皮影戏好看么?"萧烬将刀尖抵住"母妃"咽喉,"从我们踏入孤山那刻,这里就是谢停云造的幻境吧?"
"王妃"突然裂成两半。谢停云瘸着腿从傀儡中走出,手中把玩着萧烬那截断指:"臭小子何时看破的?"
"你木腿上的火磷粉。"萧烬扯开衣襟,露出被灼伤的胸膛,"三日前在赌坊,你故意蹭到我暗格机关。"他踢开脚边的青铜齿轮,"能仿造天机城机关的,唯有墨家巨子。"
聂斩骸突然从血池跃出,九环刀劈向老者面门:"老匹夫敢耍我们!"
谢停云用木拐架住刀刃,拐身崩裂处露出半卷《天工开物》:"不用幻境逼出王妃残魂,怎么找真正的山河龙雀图?"他独眼瞥向萧烬心口,"你小子该谢谢老夫,那巫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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