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死寂的水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西门诊所”内,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顽固地盘踞着,试图驱散昨夜残存的、混合着甜腥、土腥与松露冷香的诡异气息。何西门独自坐在诊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欧阳慕雪留下的那枚银质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和那块温润如月光的白玉,仿佛成了此刻唯一能定住他心神的锚。钥匙…潘多拉魔盒就在这“龙须沟”深处…小心身边的人…欧阳慕雪清冷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长孙瑶、东方玥、上官婉儿、独孤柔、轩辕晴…甚至那个尚未出现的“东施”…每一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都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疑云。他低头,看着掌心温润的白玉,冰山的“祝福”此刻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提醒着他,这间看似平静的破败诊所,已是风暴的中心。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呛咳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艰难地靠近诊所。这声音打破了诊所内令人窒息的死寂,也暂时打断了何西门纷乱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藏蓝色旧棉袄的老头,佝偻着腰,几乎是被一个同样穿着朴素、面色焦急的中年妇女半搀半拖着,踉踉跄跄地挤进了诊所窄小的门框。老头瘦骨嶙峋,脸色是一种病态的灰败,嘴唇发绀,每一声咳嗽都让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他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被旁边的妇女紧紧搀扶着。
“何…何医生…救命啊…”那妇女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嘶哑,“我爹…我爹他快不行了!喘不上气…咳咳咳…”她的话被老头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打断。
何西门立刻起身,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假面瞬间褪去,换上医者的沉凝。他几步抢上前,和那妇女一起将几乎瘫软的老头扶到诊床上躺下。老头一躺下,呛咳稍缓,但喉咙里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咝咝”声,如同漏气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他灰败的脸上因为缺氧而憋得发紫,浑浊的老眼痛苦地向上翻着,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留下道道血痕。
“多久了?”何西门语速飞快,手指已闪电般搭上老头枯瘦的手腕。脉象浮滑而促,如同沸水上的浮沫,急促紊乱,带着一种虚浮无根的躁动!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阴冷气息,顺着老头的脉搏隐隐传来,让何西门心头猛地一跳!这气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令牌的冰冷、长孙瑶腹中消失的寒气、甚至那坛毒酒的甜腥,隐隐有着某种同源的特质!
“就…就早上!”妇女急得直抹眼泪,“本来就好好的!吃了早饭,坐在门口晒太阳,突然就…就这样了!像是有东西掐着他脖子!”她看着老头痛苦挣扎的样子,手足无措。
何西门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检查老头的喉咙和口腔,没有异物梗阻。他俯身贴近老头剧烈起伏的胸膛,侧耳细听。肺部呼吸音粗糙,布满湿罗音和…一种极其细微、如同冰屑摩擦的“沙沙”声!这绝不是普通的气管炎或者哮喘!他猛地想起欧阳慕雪提到的“钥匙”和“魔盒”,心头警铃大作!这老头的怪病,难道也与那“眼睛”组织有关?是他们寻找“钥匙”过程中的某种…试验品?还是…针对他何西门的又一次试探?
“爹!爹你别吓我啊!”妇女看着老头越来越紫的脸和渐渐微弱下去的挣扎,吓得魂飞魄散,扑到床边哭喊起来。
“让开!”何西门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迅速从布囊中抽出针盒,捻出几根最长的银针。指尖灌注温煦醇厚的内息,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过一点凝练的寒芒!他出手如电,认穴奇准!
第一针,直刺胸口膻中穴!针入寸半,针尾微颤!
第二针,斜刺颈后天突穴!针走轻灵,如蜻蜓点水!
第三针,深刺背部肺俞穴!针感沉实,力透肌骨!
三针落定,何西门屏息凝神,指尖捻动针尾,一股精纯温煦的内息如同涓涓暖流,顺着银针精准地注入老头几近枯竭的肺经与心脉!内息所过之处,如同初春的暖阳强行破开冻结的冰河!那股盘踞在老头胸腔深处、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气息,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挣扎抵抗!
“呃…嗬…”老头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身体猛地一挺!灰败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哇”地一声,一大口浓稠的、带着暗红血丝和…点点诡异冰蓝色结晶的粘痰,被他猛地咳了出来,喷溅在诊床边缘!
随着这口浓痰的咳出,老头喉咙里那尖锐的“咝咝”声骤然消失!他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中,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紫绀,虽然依旧苍白,但那份濒死的窒息感已然消失。他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茫然地看着头顶摇晃的昏黄灯泡,又看看床边一脸焦急的女儿,最后,目光落在何西门身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感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