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铜钱正面沾着赌坊红漆,反面嵌着义庄青苔,恰如他从赌鬼到义士的蜕变印记。
他瞪大的双眼尚未阖上,眼角凝着粒血珠,倒映着晃动的烛影,像极了赌坊里飞旋的骰盘。
李小花的长剑 “当啷” 落地,她盯着王猛染了油渍的衣襟。
忽然想起三日前他蹲在厨房,偷偷往她饭盒里塞葱油饼的模样。
血从她咬出血的唇间滴落,滴在剑穗上,将穗子染成串红玛瑙。
她猛然抓起长剑,剑尖直指破窗:“周不二!我必杀你!” 声线哽咽,却透着刺骨寒意。
孙捕快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飞溅。
望着破窗阴寒掌印,想起王猛替他磨佩刀的场景。
他腰间佩刀挂着王猛编的刀穗,却再听不到那声 “孙哥”。
扯开官服,露出三道血痕,对着雨幕嘶吼:“不斩此獠,孙某誓不为人!”
沈默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靴底碾过陈二娃掉落的铜钱,清脆声响在死寂的义庄里格外刺耳。
他蹲在王猛身旁,颤抖着合上那双再不会笑的眼,指尖触到他眼角的湿润 —— 不知是雨水,还是未及流淌的泪。
转而替陈二娃阖眼时,发现他攥钱的手紧如铁钳,费尽周折才掰开来。
铜钱 “当” 地落在青砖上,滚进王猛脚边的血渍里,恍若这对生死同僚,连最后的归宿都要相伴。
“王大哥,陈兄弟……” 沈默喉间发紧,指尖抚过棘拳套的凹痕,那是与杜九恶战时留下的印记,“此仇必报。”
他望向破窗外的雨幕,周不二逃窜的方向已被阴色笼罩,唯有义庄匾额上的「归灵」二字,在风雨中时明时暗,仿佛在为这两位逝去的兄弟,念诵最后的祭文。
南场码头的厮杀声渐渐如同退潮一般,雨丝混着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陈之甲倒在货箱旁,雨水冲刷着背叛者的脸,胸前蝎纹刺青渗出暗红,一如他心底的龌龊。
碎木箱间黑蛇帮头目横陈,为首者握剑的手直指江面,凝固着惨败的怨念。
有人踢开具黑衣人尸首,面巾滑落时惊呼声骤起 —— 竟是王福来。
此刻双目圆睁,喉间插着半截断刀,袖口还露出半截赌坊的兑奖木牌,不想赌了半生,终把命赌在了这场夜雨里。
孙海峰背靠石柱而坐,追魂弩斜挎胸前,第七支三棱透甲箭卡在柘木弩臂的蛇形凹槽里,弩弦崩得笔直,似是临终前还在与死神较力。
张豪的官袍早被掌风撕成碎布,此刻他甩开官服,露出底下青布短打。
猫腰窜向码头暗处时,腰间玉佩撞在石柱上叮当乱响。
韦笑风哪容他逃脱,鞋底鱼鳞纹在湿滑石板上擦出刺耳声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追去。
衣摆带起的风雨卷着血珠飞溅,恰似他心中怒火翻涌。
“哪里走!” 韦笑风怒喝未落,张豪已转身甩出三枚透骨钉,寒芒直取面门。
他旋身避过,袖中分水刺应声飞出,“叮” 地将毒钉钉入木柱。
再抬眼时,张豪已扑进芦苇荡里的小船。
雨幕中,那串溅起的水花渐渐模糊,唯余韦笑风的喘息混着雨声,在空荡的码头回荡。
周县令立在码头中央,官帽檐上的雨水顺着眉间深纹滴落,砸在颌下的血渍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地上横陈的尸首、散落的军械,在他眼中渐渐幻化成黑风山那张作战图 —— 原来内鬼之患,从来不是始于红袖招,而是更早,更早。
章师爷的折扇在掌心敲了五下,终究没敢打破这沉默,他看见大人盯着孙海峰的追魂弩出神,目光落在那支卡壳的透甲箭上,似是要从箭簇倒钩里,勾出藏了三年的秘密。
血腥气混着雨雾,周县令弯腰捡起半片漕帮水图。
残页墨线在水中晕开,竟与袖中密信路线分毫不差。
远处水鸟惊飞,他望着韦笑风消失的方向,低笑揉碎残页:“这局棋,终究还有第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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