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的冰尘尚未落定,行宫深处,静室内的寒气却悄然褪去了几分锋锐,沉淀为一种深海般的静谧。
苏映雪依旧躺在寒玉台上,如同沉睡在冰晶中的仙子。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缠绕眉宇间的痛苦褶皱已然抚平,苍白的面容也透出了一丝久违的、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体内,被凌九霄以无上手段斩断污秽枷锁的冰魄灵根,正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慢却坚定地流淌着纯净的冰魄灵力,滋养着她受损的本源与神魂。蚀魂毒质的残余,在九转清魂涤魄丹药力持续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薄雾,一点点消散。
凌九霄并未离开。他依旧坐在寒玉蒲团旁,玄袍如墨,周身那足以冰封万里的恐怖威压早已收敛,只余下一种深海般的沉静。他修长的手指并未再结印,只是轻轻搭在苏映雪的皓腕上,指尖流淌着温和精纯的冰元力,如同最熨帖的暖流,无声地梳理着她体内初生的灵力脉络,稳固着那来之不易的新生根基。
他的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万年冰封的眼眸深处,那足以冻结星辰的酷寒似乎融化了一角,沉淀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审视?是守护?抑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剥离了所有杂质的专注?
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却平稳,带着生命复苏的韧性。这份感知,让凌九霄心头那因深渊意志跨界干扰、以及西城惨状而燃起的滔天冰焰,稍稍平息了一丝。他清晰地记得,当那污秽意志试图污染他净化苏映雪本源的法则一击时,心中涌起的并非仅仅是力量被挑衅的怒意,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要将那污秽彻底从她存在中抹除的决绝杀机。这份杀机,远比对深渊意志本身的厌恶更为纯粹、更为凛冽。
就在这时,苏映雪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被微风惊扰的蝶翼,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凌九霄眼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无形的涟漪。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收紧了一瞬,随即又立刻放松,指尖的冰元力输送更加柔和、平稳。
片刻的沉寂后,那双紧闭的眼眸,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和虚弱,睁了开来。
眸色依旧是纯净的冰蓝,如同初融的冰川之水,清澈见底,却又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脆弱与朦胧。她似乎用了片刻才适应光线,视线有些涣散地扫过静室顶部流转着冰纹的玄玉髓穹顶,最终,有些吃力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玄袍身影上。
凌九霄的脸,如同雕刻在万载玄冰上的神只面容,冷峻、完美,带着亘古不变的疏离。然而,当苏映雪的视线触及那双深不见底的冰眸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了一下?是错觉吗?还是刚刚苏醒的恍惚?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若游丝的气音。
凌九霄没有言语。他动作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枚由纯粹冰元力凝结而成、散发着清冽寒气的“水珠”凭空浮现。他动作轻柔地托起她的后颈,将那颗冰珠送至她唇边。
冰珠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冽甘甜的寒流,瞬间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和经脉,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苏映雪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冰蓝的眼眸中恢复了几分清明,也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凌九霄的身影。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却清晰地唤出了这个称呼。记忆中最后残留的,是那蚀魂毒种爆发时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以及……仿佛沉沦在无边黑暗泥沼中时,唯一感知到的、那道如同亘古不灭的灯塔般指引着她、守护着她的、冰冷却无比坚韧的意志。
是他。真的是他。将她从那个污秽绝望的深渊中,硬生生拉了回来。
凌九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收回了托着她后颈的手,重新搭回她的腕脉,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冷硬:“本源已固,余毒将清。静养即可。”
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同最重的定心石,让苏映雪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意同时涌上心头,冰蓝的眼眸瞬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她知道,这“静养即可”四个字背后,是他耗费了多少心力,经历了何等凶险的对抗。
她努力想撑起身子行礼道谢,却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了回去。
“勿动。” 凌九霄的指尖在她腕上轻轻一点,一股精纯的冰元力瞬间抚平了她因强行用力而翻涌的气血,“灵根初愈,不可妄动灵力。”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却并无半分轻慢。苏映雪躺回寒玉台,感受着腕间传来的那稳定而温凉的力量,以及他近在咫尺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她。这感觉,不同于家族庇护的温暖,也不同于同门情谊的关怀,而是一种……仿佛只要他在侧,便是天倾地覆也能安然无恙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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