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初夏,暖风拂过阡陌,吹得麦田泛起金浪。
玉倾城一身布衣,未施粉黛,只将银发简单束在脑后,随着侍女缓步走在城郊的田埂上。自凉州垦荒之事传来,她便总爱往田间走,看农人耕作,听桑麻闲谈,那些书本之外的人间烟火,总能给她新的触动。
“吁——”
一声粗重的喘息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远处,几个农人正赶着牛犁地。那耕具是寻常的直辕犁,木身粗壮笨重,犁头深陷土中,牛儿拉得浑身是汗,蹄子在泥地里打滑;扶犁的农人更是弓着腰,双臂青筋暴起,每往前挪一步都要使出浑身力气,额头的汗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这犁……太沉了。” 一个老农直起身,捶着酸痛的腰,满脸疲惫,“一天下来,别说犁二亩地,能保住半亩就不错了,胳膊腿都像散了架。”
旁边的年轻人抹了把汗,苦笑道:“可不是嘛,这直辕犁打有记忆起就没变过样,又笨又重,转弯都费劲,要是遇着块硬土疙瘩,非得几个人合力才能抬得动。”
玉倾城站在田埂上,静静看着。她自幼饱读诗书,熟知“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也从农书里见过各式耕具的记载,可亲眼见到农人这般辛劳,亲耳听到他们的抱怨,心中还是被狠狠触动了。
这直辕犁,确实有太多弊病:辕长而直,重心不稳,既耗人力,又费畜力;犁头固定,深浅难调,遇到复杂地形便束手束脚;更兼材质粗劣,极易损坏。如此笨重的工具,日复一日压在农人肩上,难怪耕作效率低下,百姓终年辛劳却仍难饱腹。
“回去吧。” 玉倾城转身,对侍女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回到紫兰轩,她立刻屏退左右,独自走进书房。铺开一张宽大的宣纸,研好浓墨,玉倾城拿起笔,却没有立刻落下,而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田埂上的景象——直辕犁的形状、农人吃力的姿态、牛儿蹒跚的步履……
片刻后,她睁开眼,紫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笔尖在纸上划过,先勾勒出一个简洁的犁架,随即在关键处停下。她想起《考工记》中“轮人”“匠人”的记述,又结合方才观察到的弊端,笔尖陡然一转——将原本僵直的长辕,改为弯曲的短辕;在犁架与犁辕连接处,添上一个可以灵活转动的横轴;犁头则做得更轻薄锋利,还设计了调节深浅的机关。
她画得极快,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修改,宣纸上的线条渐渐清晰:曲辕缩短,减轻了整体重量;可以转动的横轴,让犁身更灵活,转弯省力;调节机关能适应不同土壤;更重要的是,这般设计,只需一人一牛便可操作,远比直辕犁省人力畜力。
“这样……或许可行。” 玉倾城看着纸上的新式耕具,轻轻舒了口气。这设计看似简单,却处处透着巧思,每一处改动都直指直辕犁的弊病。
次日一早,她唤来贴身侍女明沁,将图纸郑重交予她:“把这个送到城南陈达师傅的匠作坊,让他按图打造,用料要好,务必精准,有不明白的地方,让他来问我。”
陈达是神都有名的巧匠,祖上三代都是铁匠,尤擅打造农具,手艺精湛,为人也极是严谨。明沁接过图纸,应声而去。
三个月后,陈达的匠作坊派人来报,新式耕具已打造完成,请公主过目。
玉倾城当即带着明沁赶往匠作坊。刚进院子,就见一个崭新的耕具立在院中:曲辕弯弯,如新月初升;犁架轻便,却透着结实;犁头闪着寒光,一看便知锋利无比。
陈达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满手老茧,此刻正围着新耕具打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见玉倾城进来,他连忙拱手行礼,指着耕具道:“公主殿下,您这图纸……真是神了!”
他亲自上前,握住犁柄,轻轻一推,耕具竟灵活地转了个圈,毫不费力。“您看,这曲辕又短又轻,比直辕省了一半力气都不止;这转轴更是妙,转弯掉头再不用抬犁,一人一牛就能应付。” 陈达越说越兴奋,“小老儿试了试,这犁入土深浅能调,硬土软土都能用,轻便灵活,比老犁不知强多少倍!就是……还请公主给这宝物赐个名儿。”
玉倾城看着阳光下的新式耕具,它线条流畅,既实用又透着一种朴素的美感。她微微一笑:“它以曲辕为要,便叫‘曲辕犁’吧。”
“曲辕犁……好名字!” 陈达抚掌赞叹。
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唐皇秦正阳听闻玉倾城竟亲手设计了新式耕具,当即召陈达带着曲辕犁入宫。
太极殿外的空地上,陈达演示了曲辕犁的用法:果然只需一人一牛,轻松拉动,犁地深浅自如,转弯灵活,片刻功夫就犁出一片整齐的垄沟。与旁边的直辕犁一比,优劣立判。
“好!好一个曲辕犁!” 秦正阳看得龙颜大悦,连连赞叹,“倾城,我的凤凰公主,当真是个奇女子!” 他走到曲辕犁旁,伸手抚摸着光滑的曲辕,“这玩意一旦推广开来,不知能让多少百姓少受多少罪,耕作效率也能提上去,实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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