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刁光斗最后的眼神——那不是败者的怨毒,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仿佛早已预见了他未来的困境。
回到太守府,雨还在下。
玉倾城见他神色恍惚,衣袍湿透,连忙让丫鬟取来干净衣物,又亲手端来姜汤。
“怎么了?刁光斗说什么了?” 她担忧地问。
龙天策接过姜汤,却没有喝,只是任由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他将刁光斗的话复述了一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胡说八道!” 玉倾城皱眉,“我们在睢阳做的一切,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算世道艰难,我们能守住一方净土,也是值得的!”
“守住一方净土……” 龙天策喃喃自语,金眸中充满了迷茫,“可如果这方净土之外,全是泥潭,我们守得住多久?如果账册上那些人联手反扑,我们能抵挡得住吗?如果……陛下也有难处呢?”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接下来的几日,龙天策变得沉默寡言。
他按时处理公务,却常常对着公文出神;他依旧去军营操练,却频频失手;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脑海里全是刁光斗那张狂的笑脸和刺耳的话语。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赵大陆带着赵胜前来拜访,见他形容憔悴,劝道:“太守大人,刁光斗已是败寇,他的话不过是临死前的疯言疯语,何必放在心上?”
“是啊,舅舅。” 赵胜也跟着劝道,“您为睢阳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们都记着呢!就算外面再乱,咱们把睢阳守好,就行了!”
花蓉也特意来找他,白发紫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明:“我见过比刁光斗更黑的官,也见过比睢阳更乱的地方。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有人站出来,做那束照亮黑暗的光。他说有清官就有坏人,可他没说,清官多了,坏人的生存空间就小了;光明多了,黑暗就会退缩。”
玉倾城更是日夜陪在他身边,没有过多劝说,只是在他出神时,默默为他续上热茶;在他深夜惊醒时,握住他冰凉的手。
“天策,” 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杞县时,面对那些士绅的威胁,你说过什么吗?你说,只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不怕前路坎坷。”
龙天策抬头,看着玉倾城清澈的眼眸,心中那片被刁光斗搅乱的迷雾,似乎渐渐散去了一些。
是啊,他来睢阳,不是为了改变整个世道,而是为了让睢阳的百姓过得好一点;他打击刁光斗,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赢家”,而是为了践行自己的信念。
刁光斗的话,固然揭示了黑暗的根深蒂固,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有人坚守光明。
“我明白了。” 龙天策缓缓开口,声音虽有些沙哑,却重新找回了坚定,“他说得对,这水很深。但正因如此,才更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下去。就算只能照亮睢阳这一方天地,也是值得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庭院里的海棠。
“传我命令,” 他对守在门外的夜凌说,“将那本百官行述,快马送往神都,呈给陛下。另外,加强睢阳的防务,尤其是运河码头,防止刁光斗的余党报复。”
“是!” 夜凌领命而去。
玉倾城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向窗外的月光:“想通了?”
“嗯。” 龙天策点头,金眸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他想靠账册在岭南苟活,那是他的事。我要做的,是守住睢阳的成果,让这里的百姓,真正过上安稳日子。至于这世道的泥潭……能清一分,便清一分。”
远处,押送刁光斗的囚车,已经消失在通往岭南的官道上。那本随身携带的账册,或许会在未来掀起新的风浪,但至少此刻,睢阳的天空,是清明的。
刁光斗的狂言,像一根刺,扎在龙天策心上,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难,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脚下的步伐。
属于睢阳的“新篇章”,不会因为一个败寇的嘲讽而停滞。它将在秋雨的洗礼后,以更沉稳的姿态,继续书写下去——写民用铺里的平价粮,写女学堂里的读书声,写运河上往来的商船,写百姓脸上日益真切的笑容。
而这篇章的执笔人,龙天策,在经历了这场心灵的震荡后,目光愈发深邃,脚步愈发坚定。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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