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的秋意浓得化不开时,关于新任观察使龙天策的流言,早已像汴河的水汽,弥漫在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百姓们不懂什么“欲擒故纵”,只看到那位传说中在睢阳干出一番大事的龙大人,整日流连醉仙楼,出入烟雨阁,与贩夫走卒拼酒,听青楼歌姬唱曲,哪里有半分封疆大吏的样子?
“可惜了睢阳百姓的夸赞,原以为是个青天大老爷,到头来……” 茶馆里,说书先生摇着头,把话咽了回去,换来一片惋惜的叹息。
“谁说不是呢?昨天我还看见他在烟雨楼门口,给一个弹琵琶的姑娘打赏了两锭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卖菜的老汉啧啧有声,“那银子,够咱们寻常人家过半年了!”
这些议论,最听不得的,便是汴州龙家的千金小姐——龙悠悠。
龙家是汴州的老字号武师世家,虽非顶级豪门,却在江湖与市井间颇有声望,世代以“忠义”传家。龙悠悠自幼随父亲习武,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性子更是嫉恶如仇,比寻常男子还要刚烈几分。她与龙天策虽非同支,却也算同宗远亲,打小就听族中长辈说“龙家儿郎当以家国为重”,对这位突然空降汴州、与自己同姓的“大人物”,本就怀着几分期待与好奇。
可连日来听到的,全是他“醉生梦死”的消息,那点期待,早已被愤怒取代。
“简直是辱没了‘龙’这个姓氏!” 龙悠悠在自家练武场,一剑劈开木桩,木屑纷飞,“百姓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能为他们做主的官,他倒好,整日钻在脂粉堆里!”
侍女在一旁劝道:“小姐,您消消气,或许……或许大人有苦衷呢?”
“苦衷?” 龙悠悠收剑回鞘,剑穗因惯性甩动,带着她的怒火,“最大的苦衷就是他贪慕虚荣,忘了自己是谁!我龙悠悠最看不惯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
她越想越气,猛地一跺脚:“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不顾家人阻拦,龙悠悠换了身利落的青色劲装,揣上长剑,径直往都督府走去。
都督府的门房见是个年轻姑娘,还带着剑,本想拦阻,却被她一声“我是龙家的人,找你们家大人有要事”喝退。龙悠悠大步流星,凭着一股蛮劲,竟真让她闯进了府内。
此时的龙天策,刚从醉仙楼回来,正坐在书房里,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闲书,实则指尖在书页空白处,轻轻标注着什么——那是夜凌刚送来的、关于王二狗私吞赈灾粮的密报。
“大人!外面有位龙小姐,说是……硬闯进来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禀报,脸上满是为难。
龙天策抬眉,放下书:“龙小姐?哪个龙家?”
“说是……汴州龙家的,叫龙悠悠,带了剑,怒气冲冲的,像是来……寻仇的。”
龙天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龙家?有点意思。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龙悠悠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腰间的长剑随着动作发出轻响。她站在门口,杏眼圆瞪,打量着眼前的龙天策——一身月白常服,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哪里有半分传闻中“铁血将军”的模样?
“你就是龙天策?” 龙悠悠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龙天策放下茶杯,看着这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却气势十足的小姑娘,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龙小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龙悠悠上前一步,双手叉腰(虽是女儿家,却摆出十足的“质问”姿态),“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河南道观察使?是不是拿着朝廷的俸禄,要为汴州百姓做主?”
“是。” 龙天策点头,语气平静。
“那你为何整日逛青楼、喝花酒,把军政要务抛到脑后?” 龙悠悠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龙家世代在汴州,听着百姓的苦长大!他们盼着你来,是盼着你能像在睢阳那样,为他们办实事,不是盼着你来当一个只会享乐的酒囊饭袋!”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你知不知道,城外张老汉的儿子,因为被王二狗逼得缴不出税,差点被抓去坐牢?你知不知道,烟雨楼旁边的那条街,小贩们被地痞收保护费,敢怒不敢言?你不去管这些,却有闲心给歌姬打赏?你对得起‘龙’这个姓吗?对得起百姓的期待吗?”
一番话,像连珠炮似的,砸得书房里一片寂静。管家吓得脸色发白,生怕这位大小姐触怒了大人。
龙天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看着龙悠悠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正义感,心中竟生出几分欣赏——这小姑娘,倒是个有血性的。
他没有动怒,反而站起身,走到龙悠悠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没有半分戾气。
“说完了?” 龙天策问,声音温和了些。
龙悠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依旧梗着脖子:“说完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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