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8 PICU探视走廊
电话拨通的“嘟……嘟……”声在陈野耳边机械地回响,每一声都敲击着他紧绷如弦的神经。林小蔓额头顶着女儿滚烫的额头,一手依然死死摁着朵朵不断小幅度抽搐的手臂,另一手颤抖地、徒劳地用湿巾擦拭着混着血丝和粘稠药渍的皮肤。她的低语含混不清,与其说是安慰女儿,不如说是支撑自己不倒下的咒语:
“再忍一忍…好朵朵…药很快就来…真药…妈妈拼死也抢给你…这次…不是糖浆了…”
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老陈!” 一个带着浓厚乡音、沙哑中透着不安的男声炸了出来,背景是嘈杂的机器轰鸣,“…是不是朵朵?!”
陈野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紧咬的牙关中撬出来:“老王(萌萌爸爸)!我在朵朵病房外!急事!那张你给林老师的,宏建开的住宿费收据!还在吗?!”
电话那头的机器声骤然变小,显然老王捂住了话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惕:“在!俺藏着的!他们突然查宿舍,俺就觉得要坏事儿…出啥事了?朵朵要紧吗?他们是不是…”
“是!关乎朵朵命根子!” 陈野语速飞快,眼角余光瞥见林小蔓抬起那张惨白、泪痕交错却异常执拗的脸,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燃烧最后的希望,“老王,听好了!那收据上的条形码!别管它印的啥!立刻!马上!找台电脑或者能扫码的手机!扫描它!别问为什么!”
走廊另一头,仲裁员的采访似乎被护士请离ICU区域的劝阻声打断。那枚领带夹的冷光在陈野眼底刺痛地残留着。
老王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带上了豁出去的狠劲:“中!俺这就去网吧!朵朵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能瞎眼!老陈…挺住啊!”
电话挂断,忙音再度响起,但这一次,空气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来自遥远工地的、粗糙的暖流和决绝。
林小蔓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来一点,但眼神没松:“他…去了?”声音干涩。
“去了!” 陈野重重点头,几步跨到隔离玻璃前,手指焦躁地敲击着冰冷的玻璃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心电监护仪上依旧紊乱、但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的波形。“…你怎么样?”
林小蔓没回答“怎么样”的问题,她甚至没看陈野。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输液泵流速的手稳得出奇,那半支偷渡来的、浓度可疑的药液正以极其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滴入女儿近乎枯竭的静脉。只有她微微颤抖的下颌线和鼻翼旁未干的泪痕,暴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看见了吗?这鬼东西,像流沙…得慢点儿,急了就得堵…”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看不见的死亡解释一个技术细节,冰冷而专注,“朵朵这细血管,经不起再堵了…一次都不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白色工作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女性——药房周主任,脚步无声地出现在探视走廊入口。她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贴着医院标签的棕色西林瓶,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野,然后落在林小蔓弓起的背影和朵朵的病床上。她的神情极其复杂,有关切,有职业性审查般的凝重,还有一丝难言的歉意。
周主任没有走进来,只是停在门口。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要害,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如同手术刀划过空气:“林老师。那半支药…停了它。” 她没有用商量或者询问的语气,而是近乎命令。
林小蔓全身猛地一僵!她像惊弓之鸟般倏然抬头,护住输液器的手下意识地挡在了药瓶前,眼神里的脆弱瞬间被警惕和野性的保护欲取代:“周主任!你…”
“粘度超限!PH值偏差太大!里面溶解不充分的杂质颗粒,肉眼都看得到!” 周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药师的铁面无情和不容辩驳的专业判断,她走近一步,伸出手指向那推了一半的药瓶,“这不是救人,是加剧血管栓塞风险!立刻停止!”
仿佛印证她的话,那台老旧的输液泵突然爆发出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阻塞警报!屏幕上红色的“OCCLUSION”字样疯狂闪烁!
林小蔓瞳孔骤缩!恐慌如冰水瞬间泼遍全身。她看着显示屏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警示,又猛地低头看女儿的手臂——刚才因持续抽搐本就勉强维持的针位周围,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青紫色的小包!
“朵朵!” 林小蔓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呜咽,大脑一片空白。护士闻声冲了进来。
陈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主任动作快如闪电!她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咔哒”一下按下了输液泵的总停止键!报警声戛然而止,但危险的阻塞已经发生!
“让开!快拔针!”周主任一把推开因恐惧而僵硬的林小蔓,动作专业而精准地握住留置针柄。但她没有立即拔针!反而飞快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那支新拿来的棕色小药瓶,用力塞进林小蔓冰凉、满是汗的手心里!语速快得像打点计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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