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岸,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黑色宫殿群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蛰伏。那便是九幽鬼王的居所,谢婉清缺失的那一部分魂魄光球便是飞入那里。秦风望着那阴森恐怖的宫殿,脑海中浮现出谢婉清苍白的脸,一股滚烫的力量在他僵冷的四肢百骸中冲撞,几乎要冲破胸膛。
秦风深吸一口气,污浊腥臭的空气灼烧着他的喉咙。不能再等了!他眼神坚定,透着决然与无畏,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涌出,带着活人独有的、与这死域格格不入的灼热生气。他迅速将血涂抹在腰间那柄色泽沉暗的横刀刀锋上,清风所画的古老道纹被精血一激,瞬间亮起一层温润却锐不可当的微光。
刀尖斜指血河,法力在他经脉中奔涌咆哮,即将化作劈开冥途的开路之力。
“止步!”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冰珠子砸在铁板上,在这污浊的喧嚣中异常清晰。
秦风猛地转身。丈许开外,一个身影悄然浮现,仿佛一直就隐匿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来人一身宽大的儒生青衫,浆洗得发白,却纤尘不染,与这污秽血河形成刺目的对比。他面容清癯,带着一种被漫长时光洗刷过的疲惫,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沉淀着无数生离死别的故事,幽邃得让人心悸。他腰间斜插着一支通体乌黑、笔锋锐利如刀的判官笔,笔身缠绕着丝丝缕缕阴冷的寒气。他便是墨悲,地府鬼域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墨悲?”秦风的声音在血河的呜咽声中显得有些干涩,却依旧透着一股坚毅。
墨悲微微颔首,目光先是落在秦风手中红光流转的横刀上,那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忧虑,随后又缓缓移向秦风身后那片代表着绝路的血河与黑暗中蛰伏的鬼王殿。
“秦风,”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沉重如铁,“生魂入鬼王殿,有去无回。九幽王座之下,只缺一道新鲜炽烈的活人祭品。你,便是那盏最亮的灯油。”
血河中挣扎的鬼爪仿佛应和他的话语,骤然掀起一片更高的污浊浪涛,腥风扑面。墨悲站在那里,像一道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界碑,无声地诉说着前方那注定的灰飞烟灭。
秦风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宫殿,谢婉清沉睡时微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祭品?灯油?去他妈的宿命!
“祭品?”他猛地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剑身嗡鸣,那抹被精血点亮的红光陡然暴涨,如困兽挣脱枷锁,映得他脸上棱角分明,眼中是焚尽一切的决绝,“那我今日,便以这满腔热血,为婉清开一条路出来!”
话音未落,积蓄已久的法力如决堤洪流,轰然注入剑身!
“破!”
一声厉喝撕裂死寂,横刀化作一道燃烧的赤色雷霆,朝着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暗红血河狠狠劈落!
轰隆——!
剑光所至,粘稠如浆的血河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硬生生撕裂开来!赤红的刀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凝固的油脂,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浑浊的血浪被狂暴地推向两侧,形成两道高达数丈、不断崩塌又不断被无形力量重新推开的血墙!河底无数挣扎的枯骨和怨魂暴露出来,在刀气的余波中尖啸着化作飞灰。一条由纯粹道门杀伐之力强行开辟的、丈许宽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翻腾的血浪之间,直通对岸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浓稠黑暗。
刀势未尽,余威激荡,将脚下的血河搅得更加暴戾汹涌。秦风收刀,身形如离弦之箭,在身后血浪轰然合拢、万千鬼爪绝望抓挠的瞬间,已踏足对岸冰冷坚硬、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岩石地面。
墨悲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身后那片翻涌的血色炼狱之外。他依旧站在彼岸的阴影里,青衫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在秦风破开血河的刹那,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微光,那微光中,有对秦风勇气的赞赏,也有对他即将面临命运的无奈与叹息,旋即又沉入那无边的沉寂。
鬼王殿。
扑面而来的不是风,是亿万亡魂被碾碎、被永恒禁锢后散发出的绝望气息,沉重粘腻,几乎令人窒息。巨大的殿门洞开着,如同洪荒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门内,是望不到尽头的、由惨白骸骨垒砌而成的甬道,人骨、兽骨、不知名巨兽的骨骸……层层叠叠,扭曲盘结,构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拱顶和墙壁。颅骨空洞的眼窝里,摇曳着幽绿色的磷火,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将整条通道映得鬼影幢幢,寒意刺骨。
秦风握紧横刀,刀柄上残留的体温是这片死寂冰冷中唯一的慰藉。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警惕,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尽管脚下光滑冰冷的骨面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那些磷火似乎感知到生人的闯入,猛地剧烈摇曳起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无数怨魂在无声地嘶吼。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殿堂展现在眼前。穹顶高不见顶,融入无边的黑暗。支撑这巨殿的,是数百根粗壮得需十人合抱的巨柱——每一根,都由无数痛苦扭曲、仍在微微抽搐的魂魄熔铸而成!它们无声地哀嚎着,构成这支撑九幽权威的恐怖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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