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出生在庆申元年,彼时年幼的新帝才刚刚登基,张氏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后。
那日她经过启祥宫,发现宫女玉秋跪在她步辇前,红着一双眼。
启祥宫的主人郑妃曾与她亲如姐妹。
年少时,刚刚入宫的她们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熬出了头,郑姐姐却先她而去,而玉秋正是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郑妃去世后便一直留守在启祥宫,再没伺候过其他主子。
玉秋素日里极少出宫门,除了日常打点就是把自己锁在宫中为郑妃抄经念佛。
先帝感怀她的忠心,便一直空着启祥宫,没有让其他妃嫔住进来。
她身子天生孱弱,平日里与世无争,更没有因为张氏翻身成为太后而来主动巴结。
所以她在这时拦住太后步辇,必是有要事求见。
张氏默默带她回了宫,并遣散了所有伺候的宫人,玉秋这才将憋在心中的秘密全盘托出。
原来在先帝驾崩前的几个月,有日无心多饮了两杯酒,回宫时经过启祥宫碰到了正在关宫门的她。
也许先帝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便走进了启祥宫,并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了玉秋一人在身边伺候,之后的事玉秋再也说不出口,而张氏已心知肚明。
先帝有遗腹子不算小事,新帝刚刚登基,龙椅尚未坐热,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十三岁的庆申皇帝每日惴惴不安。
先帝的子嗣不多,六个中有一半是公主,除庆申帝之外的两个皇子,一位身有残疾,无法成为九五之尊,另一位荒淫无度,除了享乐没有其他兴趣,他们各自被封了藩王,远离皇城过着逍遥的日子。
倘若此时再传出先帝尚有子嗣在世的消息,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这个孩子自然是不要出生的好。
可是……
张氏看着跪在地上垂眸的玉秋,脑中想到是郑姐姐生前的种种。
那时她被姜美人算计,不但害自己流产还被先帝误会,彻底的失了宠。
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只有郑姐姐时常来看自己,有时她无法分身也会送些小玩意来哄她开心。
记得她因流产落下病根,整日的腹痛难忍,来送止疼汤药的正是玉秋。
她至今还记得玉秋端着汤碗站在宫门前的样子,周围满是落日后的昏黄,只有她是明亮的。
张氏不自觉的掐着指上的玉戒,脑子里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几乎每一种都告诉她:不要留她,不要留她。
可话到嘴边,说出的竟是:“安心养胎,其他的哀家来想办法。”
谢陵就这样出生了,而玉秋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张氏将他悄悄养在后宫,外人只道是太后的表妹喜得贵子,孩子生来体弱,太后仁慈,准许将孩子养在宫中,由太医调养。
谢陵打从娘胎中便带着寒疾,事情看上去也合情合理,只不过他的病症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每年只有到炎炎夏日才能勉强到院子里走一走,到了三九天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幼时的他是数着手指头度日的,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若不是用金贵的药材吊着,也许不满周岁就会夭折。
好在他遗传了玉秋的样貌,生的乖巧可爱,太后很是喜欢,就连庆申帝也极其喜爱这个幼弟,闲暇时还会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细心照顾下,谢陵平安长到了六岁。
原本一切安好,可或许是命中注定,那一晚宫女临走时偏偏忘记关窗,害的谢陵染了风寒,险些要了他的命。
好在太医救治及时,命暂时保住了,但却伤了元气,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太后震怒,当场便杖毙了宫女,并传召太医院集体会诊,结果大家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待僵持之时,一位刚入太医院的年轻太医却道:
“小公子生来体质极寒,若能修练至阳的内功,兴许有救。”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后仿若醍醐灌顶,脑中瞬间就想起一个人。
张氏随即与庆申帝商量,可由于谢陵这次害病闹出的动静过大,竟被嗅觉敏锐的东厂察觉到了端倪,于是如何送谢陵出宫又成了一个难题。
这些年庆申帝在朝堂之上逐渐站稳脚跟,可说到底还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能信任的心腹屈指可数。
此时的锦衣卫尚且跟东厂沆瀣一气,那么去哪能找到一个家底清白又绝对忠诚的人呢?
庆申帝翻阅不少宫内侍卫的资料,最终把目光放到一名普通侍卫身上。
此人身手不凡,在京中的至亲只有一个老母亲,于是护送谢陵出宫的差事便郑重的交到那人手上。
尽管一路上九死一生,可好在还是将人给送到了李寒山身边。
后来这名侍卫被提拔到了北镇抚司,他便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善佐。
谢陵之前没有名字,自打记事起只知道别人都唤他为小公子。
庆申帝在教他写字时,曾在宣纸上写下和炎二字当做他的名字,以弥补他命格里欠缺的东西,只不过从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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