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澈心领神会,知道父皇意指他前番在江南大胆启用几位有争议但确有实才的地方官员之事。他谨慎地应道:“父皇所言极是。险棋虽奇,根基却需稳固。若无外围呼应,孤军深入,终是绝路。” 他落下一子,巩固了那颗“险棋”的后路。
这时,东方宸又故意在边角布下一处看似“可弃”的弱棋,引诱东方澈去攻。东方澈果然中计,调动力量围剿。东方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要施展手段反包围,将黑棋主力困死。
一直沉默的殷照临,目光落在东方澈即将落子的那处关键点上,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此处若‘扳’,看似得利,实则踏入死门。当‘退’一步,海阔天空。”
东方澈落子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冷汗差点下来。他仔细审视,果然发现父皇那处“弱棋”竟是精心布置的诱饵!若自己贪功冒进“扳”下去,立刻会陷入白棋预设的包围圈,损失惨重!他立刻改变策略,依言“退”了一步,稳稳守住阵脚,让东方宸的陷阱瞬间落空。
“啧!” 东方宸颇为惋惜地咋了下舌,瞪了殷照临一眼,“殷卿,观棋不语真君子!”
殷照临神色不变,只淡淡回道:“陛下设局精妙,臣不过提醒殿下莫要‘贪吃’。” 他目光扫过东方宸布下的那个精巧陷阱,“为君者,当明察秋毫,不为小利所惑。有时‘退’一步,看似失地,实为蓄力,亦为看清对手虚实。该‘弃’之局,当断则断,不可恋栈。”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仿佛在说棋,又仿佛在说朝堂上某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的势力。
东方宸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上自己那处因陷阱失败而变得有些孤立的“弱棋”,手指捻着棋子,沉吟不语。暖阁内一时只有棋子偶尔落下的清脆声响和炭火细微的噼啪。
正当棋局再次陷入胶着,暖阁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略显急促却活力十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朗带笑的少年嗓音穿透了门扉:
“澈儿!澈儿!我猎到好东西了!快出来瞧瞧!”
话音未落,暖阁厚重的门帘“唰”地一下被掀开,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气。一个身着火红箭袖骑装、外罩玄狐皮坎肩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靖国公嫡孙沈骁。他年纪与东方澈相仿,眉目英挺,肤色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顾盼间神采飞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将门虎子特有的勃勃生气与不拘小节。
沈骁手里拎着一只肥硕的、还在滴着血的野鹿后腿,显然是刚猎获不久。他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靴子上沾着新鲜的泥雪。他一进门,目光就被暖炕上的棋局吸引,但只瞥了一眼,便大喇喇地走到东方澈身边,将那只血淋淋的鹿腿往旁边的紫檀小几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棋枰上的棋子都微微晃动。
“下棋有什么意思!闷也闷死了!” 沈骁浑不在意暖阁内略显凝重的氛围,一屁股在东方澈旁边的炕沿坐下,凑近棋盘看了看,立刻夸张地皱起眉头,“哎哟喂,这杀得难分难解的!澈儿,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兄弟我帮你支两招?保管杀得陛下丢盔弃甲!” 他冲着东方宸挤挤眼,毫无惧色,只有少年人特有的亲昵与促狭。
东方宸被他这莽撞又鲜活的样子逗乐了,方才棋局上的凝重瞬间消散,笑骂道:“沈家小子,好大的口气!朕看你是皮又痒了,敢来朕的棋盘上撒野?你祖父就是这么教你的规矩?”
殷照临的目光也落在沈骁身上,那清冷的眸子里并无责备,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长辈看晚辈玩闹的宽容。
东方澈看着好友风尘仆仆、活力四射的样子,再看看小几上那还冒着热气的鹿腿,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棋局上紧绷的神经。他笑着推了沈骁一把:“去去去,别捣乱!没看正到紧要关头吗?你这鹿腿倒是来得及时,正好晚上让御膳房烤了,给父皇和殷师尝尝鲜。”
“那是!” 沈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殷照临,连忙收敛了些许跳脱,规规矩矩地起身行了个礼:“沈骁见过摄政王大人!” 动作虽快,却带着武将世家子弟特有的利落劲儿。
殷照临微微颔首。
沈骁行完礼,又恢复了那副自来熟的模样,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皮囊,塞到东方澈手里:“喏,给你的!北境商队带来的好东西,最上等的枫糖浆!你不是总嫌药苦吗?加一小勺这个,保管甜到心里去!” 他凑近东方澈耳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我跟你说,北境可好玩了!那边下了好大的雪,我跟着祖父去巡营,在雪窝子里还掏到一窝雪兔崽儿,毛茸茸的……”
他眉飞色舞地讲起北境见闻,声音清亮,绘声绘色。东方澈听着,看着好友生动鲜活的脸庞,感受着手中皮囊里枫糖浆沉甸甸的分量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再瞥一眼棋盘上尚未结束的厮杀,又看看对面含笑倾听的父皇和一旁静立的殷师。暖阁内,炭火融融,松香清冽,药香若有若无,墨香沉淀岁月。棋枰上的杀伐机锋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友情的热烈,是父子师徒间无需言说的温情,是这深宫冬日里,一份沉甸甸的、带着烟火气息的暖意。
窗棂外,最后一缕稀薄的阳光也已隐去,暮色悄然笼罩宫阙。暖阁内的灯火,却显得更加明亮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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