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的秋风带着血腥味，吹到千里之外的兴元城时，已化作商队带回的密信。赵宸展开信纸，上面是潜伏在曹操军中的细作传来的消息：“曹军缺粮，士卒面有菜色，荀彧在许昌筹粮不及，曹操有退兵之意。” 信纸边缘还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只张开的手，掌心有一粒谷穗。这是赵宸与细作约定的“紧急信号”，意为“急需粮草支援”。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着众人凝重的脸。 “大人，真要帮曹操？”魏平眉头紧锁，“此人雄才大略，若让他赢了官渡，日后必成我兴元城的大患。不如坐视他与袁绍两败俱伤，我们正好趁机壮大。” 陈默却持不同意见：“袁绍若胜，其势更大，以他纵容部下劫掠的性子，辽东迟早遭殃。曹操虽强，却重法度，至少能保证商路畅通——我们与他做交易，只谈利益，不谈依附，有何不可？” 赵宸手指轻叩桌面，目光落在密信的落款处——细作的名字是“卫明”，原是洛阳的小吏，战乱中逃往辽东，因识字被赵宸选中，派往中原。此人传回的消息，从未有误。 “我们不是‘帮’曹操，是‘交易’。”赵宸语气平静，“他缺粮，我们缺铜；他需要军械补充，我们需要中原的工匠和技术。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曹操控制的豫州、兖州：“这两地有丰富的铜矿和铁矿，是我们造突火铳、铸钱币的关键。官渡之战若拖下去，曹操的资源只会消耗更多，我们能换的筹码就越少；若他速胜，才有精力与我们‘公平交易’。” 墨离明白了他的意图：“大人是想趁曹操急需支援时，用粮食换他的矿产开采权？” “不止。”赵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要他默许我们在中原招收流民——尤其是工匠、农夫和算师。官渡之战死了那么多人，中原劳动力锐减，他未必会拒绝。” 方案既定，接下来便是“如何交易”。明着支援，等于向袁绍宣战，绝非明智之举；暗着输送，又需绝对保密。 “让‘海商张’去办。”赵宸想起那个曾带来扶桑消息的张远，此人常年往来于辽东与青州（曹操控制区），熟悉海路，胆子大，嘴也严。 三日后，张远的船队悄悄驶离兴元港。船上装满了“特殊货物”—— - 表面是普通的麻布、陶器，底层却藏着五千石粮食（用防潮的油纸包裹）。 - 二十车“农具”，实则是去掉弓弦的连弩（可快速组装）和改良铁刀（无任何标记）。 - 最关键的是一箱“格物院手札”，记录着曲辕犁、水车的改良图纸，赵宸特意注明：“可赠曹操，换其境内铜矿开采许可一年。” 船队不走陆路，而是沿东溟南下，绕至青州的秘密港口（卫明提前联络好的），那里有曹操派来的亲信接应。 半个月后，张远带回了曹操的“回礼”： - 一千斤纯度极高的红铜，用铅封的箱子装着，上面盖着曹操的私印。 - 一份由荀彧亲笔书写的“许可令”：允许兴元城在兖州境内开采铜矿，期限一年，税率减半。 - 最重要的是，三百名自愿前往辽东的工匠（多为铁匠、木匠），其中竟有两名曾在洛阳官营工坊任职，熟悉大型熔炉的建造。 “曹操很谨慎。”张远带回了曹操的口信，“他说‘粮械已收到，多谢赵都尉雪中送炭。他日若有需，可遣人至许昌，曹某必当礼遇’。但他拒绝了手札，只留下一句话：‘格物之术，当由己出’。” 赵宸闻言，反而笑了：“果然是曹操。他想要的是渔，不是鱼。” 这次秘密交易，如同一滴水滴入滚油，迅速产生了连锁反应。 - 曹操得到粮草补充，暂缓了退兵之念，得以继续在官渡与袁绍对峙。 - 兴元城的突火铳量产速度加快（有了优质红铜，枪管铸造效率提高三成），军器监的工匠们还从那两名洛阳工匠口中，学到了“灌钢法”（一种更先进的炼钢技术）。 - 三百名中原工匠的到来，让织造坊、工坊的技术水平显着提升，甚至仿制出了中原的“云锦”（简化版），在与三韩、扶桑的贸易中更受欢迎。 交易并未就此停止。一个月后，张远再次出发，这次带去的是五百支组装好的连弩和十颗改良型震天雷（威力更大，引信更稳定），换回了两千斤铁矿和五十名擅长冶炼的工匠。 “袁绍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远带回警告，“有细作探到，袁绍派了一支船队，在青州海域巡逻，似乎想拦截我们的船。” 魏平立刻请命：“末将带一支舰队护航！” 兴元城的海军已初具规模——五艘配备了连弩和小型投石机的战船，虽无法与中原水师相比，但在东溟近海足以自保。 赵宸却摇头：“不必。让张远走‘夜航’，利用我们的海图和航标灯，绕开巡逻队。告诉曹操，若他连我们的商队都护不住，以后的交易，便不必做了。” 他料定曹操不会坐视这条“生命线”被切断。果然，不久后传来消息，曹操派于禁率水师清剿了青州海域的袁绍巡逻队，还特意给赵宸送来一幅“青州沿海布防图”，算是“赔礼”。 官渡之战的天平，在这些隐秘的交易中，悄然向曹操倾斜。而兴元城，则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乱世的棋局中，用有限的筹码，为自己赢得了最大的利益。 这日，赵宸站在学宫的论道堂，看着学生们用新算术演算弹道轨迹，听着墨离讲解“灌钢法”的原理，忽然对身边的陈默说：“你说，曹操若知道，他用来击败袁绍的弩箭、铁器，有一半是兴元城造的，会是什么表情？” 陈默笑道：“他或许会惊叹大人的远见，或许会更加警惕。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否认，兴元城已不再是辽东的一个小边城，而是能影响中原战局的力量了。” 赵宸望着窗外，秋风卷起落叶，仿佛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他知道，官渡之战的结束，只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而兴元城，通过这场秘密的“粮械交易”，已悄然站到了风暴的边缘，既危险，又充满了机遇。 夜色渐深，军器监的炉火依旧明亮，工匠们正在赶制新一批突火铳。那闪烁的火光，映照着枪管上的寒光，也映照着兴元城在乱世中，用智慧与勇气铺就的前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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