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市高级人民法院,这座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巍峨建筑,在午夜的暴雨中沉默矗立。冰冷的雨鞭抽打着巨大的玻璃幕墙,汇成浑浊的瀑布奔流而下,将内里透出的庄严灯火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洪学友和郑雅萍的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穿过层层雨幕,踏上被冲刷得锃亮的台阶。
没有警卫阻拦。厚重的青铜大门在他们面前无声滑开,露出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大理石大厅。死寂。只有他们湿透的脚步声在空旷中激起冰冷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与南极母巢的腐朽气息诡异地重叠。
雅萍紧跟在父亲身后半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一种风暴过后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左手掌心,隔着薄薄的防护手套,依旧能感受到那亡母骨灰袋散发的微弱莹白暖意,如同定海神针,压制着体内蛰伏的力量。右手则虚握着,指尖偶尔跳跃起一丝比发丝更细、凝练如液态黄金的电弧——那是被意志驯服的武器。
“地下三层,旧档案库,物理隔离层。”洪学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如同淬火的钢针,扎破死寂。他手中紧紧抱着那个用染血反光背心包裹的绿色笔记本——郑国强用生命封存的诉状。
电梯无声下沉。数字跳动:-1… -2… -3。每一次停顿,都像心脏被冰冷的铁钳夹紧。
“叮。”
电梯门滑开。一股远比大厅浓郁十倍、混杂着陈年灰尘、霉菌和微弱臭氧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笔直延伸、望不到尽头的幽深走廊。两侧是顶天立地的、厚重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档案库合金大门。惨白的顶灯间隔很远才亮一盏,在浓重的阴影中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更添几分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数十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埃的重量。
走廊尽头,一扇明显不同的门嵌在墙壁里。它没有编号,材质是哑光的深灰色合金,表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瞳孔状的生物识别接口。接口周围,蚀刻着一圈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暗金色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
“凤凰”的巢穴入口。
洪学友停下脚步,深吸一口那冰冷陈腐的空气,将怀中包裹着笔记本的“诉状”抱得更紧。他看向雅萍。无需言语,雅萍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将戴着防护手套的左手,轻轻按在了那个冰冷的生物识别接口上。
掌心接触接口的瞬间——
“嗡…咔哒…”
一声低沉的能量启动声从厚重的门体内部传来。门体表面那些暗金色的纹路骤然亮起!炽烈的金色光芒如同苏醒的熔岩,瞬间沿着纹路奔涌流淌!整个门体仿佛被点燃!
然而,光芒亮起不到一秒!
雅萍掌心之下,那亡母骨灰袋中蕴含的莹白色光芒,如同受到挑衅的寒冰,骤然透过防护手套和生物接口,反向注入!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炸响!暗金色的熔岩光芒与莹白色的寒冰之光在门体表面激烈碰撞、湮灭!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在深灰色的合金门体上蔓延开来!门体内部传来沉闷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呻吟!
“轰隆!”
一声巨响!整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两种截然相反、源自同一血脉却又彼此否定的力量冲击下,竟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瞬间向内爆裂、崩塌!无数扭曲变形的合金碎片向内激射,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烟尘弥漫。
门后的景象,在惨白应急灯的照射下,如同地狱画卷般徐徐展开。
这里没有服务器机柜林立的冰冷景象。
整个空间被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粗细不一的透明光纤管道构成的“茧”所占据!这些管道如同活物的血管神经,闪烁着幽蓝、猩红、惨绿等不祥的光芒,在空中纵横交错,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穹顶和四壁的、不断脉动变幻的光网!光网的核心,悬浮着一个由全息投影构成的、不断旋转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巨大等边三角形——南极声呐上的幽灵图案!凤凰的烙印!
而在光网之下,在无数光纤管道汇聚的中心基座上,站着一个身影。
不是冰冷的机器。
是李栋。
海州市检察院检察长李栋。
他穿着笔挺的检察制服,肩章上的检徽在变幻的光网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但他的眼神,却空洞得如同深渊。瞳孔深处,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两点疯狂闪烁、不断变幻着红绿信号的数据流光!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却僵硬得不似活人,仿佛一尊被无形数据线操控的精致木偶。
“李检!”洪学友的心沉入谷底。最坏的猜想被证实。这位曾经的战友、上级,早已被“凤凰”侵蚀,成为了它在司法系统内部最高级别的傀儡!
李栋(或者说,操控李栋的“凤凰”意识)缓缓抬起头,数据流的“目光”越过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洪学友和他怀中那本包裹着的笔记本。他的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冰冷的“笑容”。一个经过电子合成、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响起,带着绝对的权威和不容置疑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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