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涯的住处。
苦涩的草药味与檀香的清冽在空气中交织,简雨试图活动手指,却像触了电般猛地一颤。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刺的痛感从指尖窜上脊背,让她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醒了?"
木门"吱呀"轻响,柳无涯端着药碗飘然而入。
氤氲的热气在他指间缭绕,将那张严肃的面容衬得愈发朦胧。
简雨强撑起上半身,颤抖的双手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汤晃动着,倒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药汁入喉的刹那,苦涩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简雨闭眼咽下最后一口,喉间火烧般的灼痛让她声音沙哑:"师父...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零四个时辰。"
柳无涯接过空碗,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阴阳印的裂痕比预想的更严重。"
简雨低头凝视掌心。曾经这里能感知灵体的温度,现在却像蒙了层厚茧。她闭眼尝试召唤往日的感应,却只捕捉到一片死寂。
更可怕的是,体内似有什么在蠢动——像困兽撞击牢笼,又像寒夜里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丫丫她……"
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被褥,"真的回不来了吗?"
柳无涯的沉默重若千钧。
最终他轻叹:"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胸口突然袭来的绞痛让简雨蜷起身子。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最后留给世界的竟是一朵血色烟花。
她本该是守护者,却成了害死对方的刽子手。
"那么阴阳印呢?还能修好吗?"
被单在掌心皱成绝望的弧度。
"上古法器受损,非寻常手段可医。"
柳无涯的袖口沾着未干的药渍,"你现在就像……"他顿了顿,"决堤前的三峡大坝。"
简雨猛地抬头,在师父眼中看到了自己惨白的倒影:"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阴气反噬,半人半鬼。"
道袍袖中的手攥成拳头,"明日我去拜访茅山张天师。"
余音消散在雨声中,简雨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
简雨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昏暗的巷弄、冰冷的雨水、那个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小女孩稚嫩的脸庞。
这些她原以为只是生命中最痛苦的记忆,如今却被告知是她的前世。
"如果,丫丫真的是我的前世,"简雨的声音轻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她的眼神涣散,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旅人。
杜明远的目光柔和下来,像春日暖阳轻抚受惊的小兽:"因为有人刻意封印了你的记忆。他们畏惧你想起一切,更畏惧你取回真正的力量。"
柳无涯敏锐地捕捉到简雨的动摇,猛地扣住她单薄的肩膀。
"听我说,千万别被他蛊惑!鬼门一旦开启,地狱亡魂将肆虐人间,到那时,生灵涂炭,而你,也会被这股力量反噬殆尽!"
简雨缓缓抬眸,眼中泪光潋滟,嘴唇轻颤着吐出一声叹息:"可是柳无涯...若他所言非虚,我究竟是谁?那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字字泣血,令人揪心。
杜明远趁机逼近一步,嗓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共鸣:"唯有找回记忆,真相才会水落石出。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柳无涯指间金光暴涨:"杜明远,再上前一步,休怪我手下无情!"
杜明远从容摊手:"师兄何必紧张?我只是想帮简小姐寻回遗失的过去。难道你不好奇,当年师父为何执意封印她的力量?"
柳无涯身形微滞,金光忽明忽暗。
师父临终时嘶哑的叮嘱犹在耳畔:"无涯,绝不能让简雨想起来。"
却始终未说明缘由。
捕捉到他的迟疑,简雨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无论多残酷,我想我都有权利知道。"
柳无涯凝视她良久,说道:“好。”
“但杜明远,如果你敢耍花样,那后果你应该知道。"
话虽未说明白,但杀意已然昭然若揭。
杜明远唇角微扬:"要找回记忆,需往忘川谷一探。那里既是阴阳印的起源之地,亦藏着开启鬼门的钥匙。"
尽管满腹疑虑,柳无涯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于是,三人整顿行装,向忘川谷进发。
途中,简雨体内的阴气愈发躁动不安,仿佛感应到即将揭晓的秘密。
抵达忘川谷时,浓雾如实质般粘稠,阴风呜咽。
刚踏入谷口,狂暴的阴气便扑面而来,简雨踉跄着扶住岩壁才稳住身形。
杜明远步伐急促,而柳无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简雨身边。
迷雾深处,一座古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那里等待他们的,或许是真相,亦或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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