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最后一声金铁交鸣的余响也彻底被喧嚣吞没。预选混战尘埃落定,汉白玉铺就的地面,此刻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战场,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焦黑的灼痕、冻结的冰霜以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铁锈般的血腥气和灵力激烈碰撞后残留的焦糊气息,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失败的弟子或被人搀扶下场,或直接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呻吟,脸上写满不甘与痛苦。而成功晋级的弟子们,大多也气息不稳,身上带伤,眼神中混杂着庆幸与对后续淘汰赛的凝重。
在这片狼藉之中,凌尘所在的那一小块区域,显得格外扎眼。他脚下那几尺方圆,石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龟裂状,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精气,而在那灰败的缝隙间,几簇嫩绿的新草却顽强地探出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与周遭惨烈格格不入的微弱生机。
石猛巨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岳,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他那身粗布短褂上沾了些尘土,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余晖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身形单薄的凌尘完全笼罩。他停在凌尘面前,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上下打量着凌尘,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好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灼热的佩服。
“凌师弟!” 石猛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震得旁边几个正欲靠近的弟子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震得衣襟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俺石猛服你!”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凌尘脚下那片灰败与生机并存的奇异区域,又指了指远处几个被执法弟子拖走的、曾经围攻凌尘此刻却如同霜打茄子般萎靡的身影。“你这剑法,邪性!够劲!俺的《不动磐石功》主防,讲究的就是个稳如泰山、不动如山!可刚才你那几剑,那股子…那股子抽人精气神的死意,还有那脚底下冒出来的活气儿…俺挡得住刀砍斧劈,可挡不住这个!”
石猛挠了挠如同钢针般的短发,脸上带着一种蛮族特有的直率和困惑,仿佛在努力理解一种超出他认知的力量。“俺感觉,要是被你那剑意罩住,俺这身硬皮肉,力气都得被抽走三成!这感觉…难受!憋屈!但俺服气!你这剑里有股味儿…”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分辨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气息,“一股子荒原的味道!跟俺老家那疙瘩,风沙刮过戈壁滩,石头缝里还能钻出草芽的味道一个样!又死又活,硬气!”
凌尘体内经脉的灼痛尚未完全平息,混沌珠开辟微末空间带来的虚弱感也如影随形,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失血的苍白。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石猛那双纯粹而炽热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嫉妒或算计,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认同。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腰间那柄布满暗红锈迹的剑身,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清晰:“石师兄谬赞。不是什么荒原的味道…”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喧嚣的演武场,落回了那片死寂枯槁的苦役林深处,“是枯木林里,三年的风霜。”
“枯木林?” 石猛浓眉一挑,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那是青岚宗最底层、最绝望的流放之地。他看着凌尘洗得发白、沾着新旧血痕的粗麻衣,看着他苍白却棱角分明、眼神深处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静与坚韧的脸庞,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三年的风霜,绝不仅仅是自然的风霜。
“好!好一个三年的风霜!” 石猛猛地一跺脚,脚下坚硬的汉白玉地砖“咔嚓”一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尺许!他毫不在意,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狂野的豪气。“俺就喜欢你这股子从烂泥里爬出来的硬骨头劲儿!比那些只会仗着家世、躲在后面耍阴招的软蛋强一万倍!”
他这话声音洪亮,毫无顾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周围不少弟子,尤其是那些依附于赵坤势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高台之上,赵坤原本就阴鸷的脸色更是瞬间铁青,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向石猛和凌尘,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石猛这莽夫,竟敢当众指桑骂槐!
石猛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猛地一拍凌尘的肩膀,那力道之大,换做常人恐怕会被直接拍趴下。凌尘身体微微一晃,脚下灰败的石板又悄然蔓延开几道细微的裂痕,但他硬是凭借被混沌珠强化过的肉身和一股韧劲,稳稳站住了。
“凌师弟!” 石猛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那双铜铃大眼紧紧盯着凌尘,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承诺意味。“俺石猛是个粗人,认死理!今天你让俺开了眼,也替俺揍了那些想背后捅刀子的杂碎(他指的是之前被凌尘击溃的几个围攻者)!从今往后,你就是俺石猛的兄弟!那赵坤和他手底下那帮阴沟里的耗子,要是再敢对你耍什么下作手段…”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握紧,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一股如同远古凶兽般的彪悍气息隐隐透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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