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残阳沉入黑松林尽头,将凌尘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如同三道倔强刺向大地的断剑。身后,焚毁的村庄余烬未冷,焦木在夜风中发出噼啪脆响,几缕残烟打着旋儿升腾,又被凛冽罡风撕碎,融入铅灰色天幕。
“咳…” 石猛拄着那柄崩了数道豁口的厚背砍山刀,每一步踏下,脚下焦土便印出一个深坑,混合着暗红血渍。他胸前皮甲碎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贯虬结肌肉,边缘皮肉翻卷,隐隐透出被灼烧的焦黑痕迹——那是天刑殿追兵“焚心炎符”留下的烙印。他粗重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扯动伤口,带来火辣辣的剧痛,额角豆大汗珠滚落,砸在焦土上,瞬间蒸腾起一丝白气。
“猛子,撑得住?” 凌尘声音沙哑,握剑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上的麻衣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浸透,凝结成硬壳,左侧肩胛处衣衫破碎,一道深紫色瘀痕蔓延,是被万界商会供奉的“裂山锤”隔空震伤。更麻烦的是体内,强行催动混沌珠吞噬三名筑基修士爆发的灵力洪流,远超他肉身此刻的极限。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灵力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丹田处那枚灰蒙蒙的珠子虽光华流转,表面细密裂纹却仿佛更深了些,每一次剧烈旋转都牵扯着神魂,带来阵阵眩晕。
“死不了!” 石猛瓮声回应,猛地挺直腰背,牵扯得伤口又是一阵撕裂,他咬紧牙关,腮帮肌肉绷紧,硬生生把闷哼咽了回去,“阁主,俺这身板,还能替您再挡几锤!就是…就是这鬼东西烫得慌,跟烙铁似的…” 他低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天道枷锁下的污秽手段罢了。” 一直沉默跟随的星瞳神女忽然开口。她状态最差,原本清冷如月华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心那道奇异裂痕愈发清晰,如同破碎的琉璃,其内流淌的星砂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纤细的身体裹在一件宽大的、沾染了石猛血迹的旧斗篷里,脚步虚浮,全靠一股意志支撑。
凌尘回头,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黯淡的裂痕上,心头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三个时辰前,他们被一支由天刑殿爪牙、万界商会供奉以及贪婪散修组成的百人队伍围困在黑风峡口。对方布下“锁灵困龙阵”,隔绝天地灵气,意图将他们活活耗死。是星瞳,在阵法即将合拢的刹那,不顾自身反噬,强行引动眉心血脉之力。
当时的情景,凌尘刻骨铭心。
无数璀璨的星砂自她眉心裂痕中狂涌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在他们三人周围急速旋转、凝聚,化作一面流转不休的星辉壁垒!那壁垒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硬生生扛住了十数道筑基修士的狂轰滥炸。每一次攻击落下,星辉壁垒便剧烈震颤,星砂飞溅,而星瞳的身体也随之剧震,鲜血顺着她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刺目的红梅。
“走!” 她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声音嘶哑破碎。
正是这以生命本源为代价争取到的瞬息之机,让凌尘得以催动混沌珠,爆发出积蓄已久的寂灭剑意,强行撕裂了阵法一角,三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绝境。代价是惨重的,星瞳眉心的裂痕几乎扩大了一倍,流淌的星砂变得稀薄而黯淡,她的气息更是微弱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别硬撑。” 凌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焦土战场——这是他们刚刚结束的一场遭遇战。七八具穿着各异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伤口处残留着或灰败死寂、或狂暴灼烧的剑气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种奇异的、生机被强行抽离后残留的腐朽气息。
他走到战场中央,无视那些狰狞的尸体和刺鼻的气味,缓缓闭上双眼。意念沉入丹田,沟通那颗缓缓旋转的混沌珠。
嗡——!
一股无形的吸力以凌尘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一个饥饿了万载的巨兽张开了贪婪的口器。战场之上,那些尚未完全逸散的、混杂着死亡怨念、驳杂灵力、甚至草木被焚毁后的最后一点精气的能量,如同受到无形巨手的牵引,化作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疯狂地朝着凌尘丹田处涌去!
这景象诡异而霸道。飘散的血雾被撕扯着卷入旋涡,尸体伤口处残留的灵力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就连那些被战斗波及、已然枯萎的焦黑草根,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也被强行剥离,化为一丝微不可察的绿芒汇入那灰黑色的洪流。
“呃啊——!”
能量入体的瞬间,凌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他身体剧烈颤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青筋如同苏醒的虬龙般根根暴起、扭曲跳动!狂暴驳杂的能量在狭窄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如同无数柄烧红的钝刀在疯狂刮削、切割!混沌珠疯狂旋转,竭力提纯、炼化,将最精纯的一缕混沌气反哺而出,滋养他濒临崩溃的肉身和枯竭的丹田。但这过程,无异于刮骨疗毒,每一次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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