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暮春
宗人府的铜锁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八阿哥胤禩隔着斑驳的铁窗望着檐角坠落的雨珠，青灰色囚衣上还沾着昨夜廷杖留下的血渍。
忽然，隔壁传来九阿哥胤禟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如同漏风的破锣，惊飞了廊下栖息的寒鸦。
"九弟，把墙角那盆水推过来。"
胤禩哑着嗓子喊道。
锁链拖过青砖的声响后，陶盆磕在墙根的闷响传来。
他艰难地俯身，指尖刚触到水面
远处突然传来十阿哥胤?的暴喝
"我倒要看看，哪个狗奴才敢锁本王的门！"
敦亲王府内
敦亲王福晋郭络罗明玉举着鸡毛掸子追着胤?满院子跑
"你个榆木脑袋！皇上都下旨圈禁了，还想着往外闯？"
胤?甩着锦袍下摆躲到太湖石后，辫子歪得不成样子
"老子是太祖皇帝嫡孙！他老四敢把我怎样..."
话音未落，管家捧着圣旨跌跌撞撞跑来，宣读完"着敦亲王永居府中，非诏不得出"的旨意，院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玉兰花瓣飘落的声音。
同一时刻
西北军营的大帐内
胤祯攥着若曦的密信，信纸边缘被指腹磨得发毛。
信尾朱砂小字刺得他眼眶发烫："曦愿以余生换君平安。"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亲卫捧着檀木匣闯入
"王爷！先帝密诏！"
匣子开启的瞬间，胤祯屏住了呼吸。
康熙苍劲的字迹在黄绫上流淌，末尾赫然写着："朕胤祯所求，赐马尔泰氏为和硕恂勤郡王侧福晋。"
恍惚间，胤祯又看见热河狩猎时，若曦站在康熙身后，鬓边白梅簪子映着雪光，比御花园的琼华还要夺目。
三日后
京城朱雀大街被马蹄声震得颤动。
胤禵身披玄色大氅，腰间先帝遗诏的明黄绶带在风中翻飞。
他勒马停在宫门前，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宫门。
守卫欲拦，却在看清他手中遗诏时，脸色骤变，纷纷让开道路。
乾清宫内
雍正看着大步而入的胤禵，眼神冰冷如霜
“十四弟，你这是何意？”
胤禵单膝跪地，双手高举遗诏，声音铿锵有力
“臣弟奉皇阿玛遗诏，求娶马尔泰若曦为侧福晋！”
随着遗诏展开，康熙皇帝的字迹苍劲有力
“朕胤祯所求，赐马尔泰氏为和硕恂勤郡王侧福晋。”
雍正盯着遗诏，瞳孔猛地收缩。
胤禛握紧龙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许久才冷笑一声
“好，好一个先帝遗诏！”
胤禵抬起头，目光坚定
“皇兄，皇阿玛遗愿，难道也要违背吗？”
两人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最终，雍正挥袖，咬牙道：“准了！”
京城朱雀大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八抬大轿抬着侧福晋的仪仗出了宫，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胤祯，胸前还别着先帝亲赐的东珠。
而在紫禁城的阴影里
雍正胤禛握着密奏冷笑，朱批如刀
"着胤禩改名'阿其那'，胤禟改名'塞思黑'，以儆效尤。"
直亲王府后园
胤褆卷着藏青棉袍袖口，正用竹耙仔细翻整着新培的菜畦，黑布鞋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发出细碎声响。
福晋木心倚着红漆廊柱，素色斗篷下摆垂落的银线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目光追着丈夫劳作的身影。
"当心别闪了腰。"
她轻声提醒，将刚泡好的姜茶搁在石桌上
"昨儿老周说，这白菜种子是直隶巡抚特意送来的良种。"
胤褆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笑着舀起一瓢井水
"等开春就能吃上了，比御膳房的精细菜蔬还鲜灵。"
铜瓢倾洒间，水珠溅在新翻的泥土上，泛起细小的涟漪。
话音未落，小厮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王爷！福晋！十四爷拿着先帝遗诏，要娶马尔泰家的姑娘！"
竹耙"咚"地砸在菜畦里，惊起两只蛰伏的蚯蚓。
胤褆抹了把额角的薄汗，与木心对视一眼。
这些年王府刻意与朝局疏离，连八爷党倒台时，他们也只是关起门来焚香诵经。
"竟有这事？"
木心指尖摩挲着斗篷边缘的盘扣，眼波流转
"我还以为若曦会跟了皇上呢。那年木兰围场……"
木心突然顿住，意识到失言。
胤褆弯腰捡起竹耙，
"皇阿玛的旨意，自有道理。"
胤褆将菜种均匀撒下，继续覆土
"咱们管好这几畦白菜便好。"
木心轻叹一声，将姜茶递到他唇边
"喝茶。"
氤氲热气中，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被圈禁的胤褆攥着她的手说"再不争了"。
此刻暖棚外寒风呼啸，倒比不得这方寸之地安稳。
菜畦里新播的种子正在黑暗中静静蛰伏，等待着一场春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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