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着灵悦的意识往更深处坠去时,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轻响。
那些在碑面看到的星图突然活了,成串的银芒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她身周织成半透明的屏障——直到看清屏障内的景象,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是无数道身影。
有穿素白襦裙的少女,有披玄色战衣的青年,有白发垂肩的老者,他们全都悬浮在虚空中,指尖泛着与她相同的金芒,却像被无形的线扯着,正朝着碑底最暗的地方拖拽。
最前排的少女转过脸来,那分明是她在记忆里见过的,跪在焦土上抱断剑的身影,此刻眼眶里却没有泪,只有灼人的执念:“解开封印……解开封印……”
“那是历代曜灵血脉。”
清润的兽鸣在耳畔炸开,灵悦惊觉身侧多了团流转着琉璃光的影子——正是幻境试炼场的幻灵兽。
它原本圆滚滚的身子此刻拉长成流线型,皮毛上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他们的精魄被锁在碑灵里,既是钥匙,也是祭品。初代仙尊怕轮回崩解,便用碑灵吞了天地气运,可这碑灵哪是死物?它是被封印的意志集合体,每代曜灵的不甘、怨恨、求存之心,全成了它的养料。”
灵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身影的唇形她终于看清了,不是“解开封印”,是“放我出去”。
有个穿赤焰甲的少年突然撞向屏障,金芒炸裂的瞬间,她看见他心口插着半截断碑——和她在记忆里见到的,咳血的白衣上仙腰间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灵悦!”
沙哑的唤声混着碑壁震颤的轰鸣。
灵悦转头,正看见玄冥残魂从金光裂缝中挤进来,他的半张脸都被黑雾笼罩,往日的玩世不恭全碎了,“我当年就是在这里失败的。初代仙尊设局时,留了道后手——”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按向最近的碑壁。
黑雾如活蛇般窜进碑纹,原本静谧的星图瞬间扭曲成漩涡。
灵悦听见无数道尖叫在耳畔炸响,那些曜灵先辈的身影突然开始疯狂挣扎,金芒与黑雾绞成乱麻,紧接着,一道比所有金芒都更刺目的光从碑底冲上来——那是道虚影,着月白广袖,眉骨处有与灵悦同款的金纹,只是他的眼神像淬了冰,扫过灵悦时,竟让她浑身血液都冻住。
“初代曜灵。”幻灵兽的声音里带了警惕,“他的残识被封在碑灵最深处,当年用本命精血刻下‘镇轮回’的,就是他。”
初代虚影抬手,灵悦立刻觉得喉咙发紧。
那些原本拖拽着曜灵先辈的黑线突然缠上她的手腕,金芒灼得皮肤冒烟,她却听见虚影在笑:“你以为知道真相就能破局?三万年了,每个曜灵都这么想……”
洞外的冰障又裂了道缝。
邹云逸的指尖渗出鲜血,他强行将冰魄钉按进阵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
方才那道直冲天际的金光太盛,震得他识海发疼,可更让他心悸的是洞府内紊乱的灵气——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能量波动,倒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啃食天地本源。
“邹上仙!”青鸾的玉笛突然抵住他后背,笛身震得她指尖发红,“古籍里说,碑灵是活的!若没完全驯服就强行唤醒,它会吞噬周围灵气补充自身,仙宫的聚灵阵撑不过半柱香!”
邹云逸的冰蓝色广袖被风卷起,他望着洞内那团越来越亮的金光,喉间的甜腥压了又压。
红绫不知何时凑到他身侧,珊瑚簪子在她发间乱颤,可她没哭,只是攥着他的衣袖小声道:“阿悦说过,曜灵血脉不是不祥,是被需要……她一定能行的。”
但灵悦此刻在行的,是咬着牙硬扛初代虚影的压迫。
那些黑线已经缠上她脖颈,金芒与黑雾在她体内翻涌,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
幻灵兽急得在她身周转圈:“用你的‘幻灵之眼’!看穿他的破绽!”
灵悦猛地睁眼。
金光从瞳孔中喷薄而出时,她看见初代虚影的胸口有团暗芒——那是道封印,用历代曜灵的血咒锁着。
虚影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手欲劈,可就在这时,灵悦听见洞外传来极轻的“嘶啦”声,像是谁撕开了符咒的封皮。
红绫摸着腰间的金焰符,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灵悦上次去凡人界时,用金焰剑的剑穗编的护身符,说关键时能挡三道致命伤。
她望着洞内翻涌的金光,又看了眼正在全力稳定阵法的邹云逸,悄悄将符纸塞进了冰障的裂缝里。
符纸刚触到金光,便腾起一小簇金焰,像只听话的蝶,顺着光流往碑中世界钻去。
而在碑内,灵悦的“幻灵之眼”已经锁定了那团暗芒。
她扯着缠在脖颈的黑线,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虚空中,却笑得比金焰还亮:“原来你怕的,是我们这些‘钥匙’不肯再当祭品。”
初代虚影的脸色终于变了。
灵悦趁势拽紧黑线,金芒在掌心凝聚成剑——那是她在记忆里见过的,焦土上少女怀中的断剑,此刻正从她指尖生长出来,带着三万年的不甘与决绝,直刺向那团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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