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闭合的瞬间,灵悦的耳膜被震得嗡鸣。
眼前的星光不再是流动的河,倒像被搅乱的银沙,铺天盖地往她识海里钻。
有细碎的画面从混沌中浮起——梳双螺髻的小仙侍踮脚擦琉璃灯,持剑的女修在雷雨中劈开劫云,白发老妇将半块玉珏塞进婴孩襁褓……每一幅都带着灼热的情绪,或委屈、或激昂、或眷恋,像滚烫的针直扎她心口。
“咳——”她踉跄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记忆里的情绪太浓烈,浓烈到她几乎要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灵悦上仙。”
清润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灵悦猛抬头,见半透明的幻灵兽虚影正从星光里浮出来,银尾扫过她发梢时,带起一阵清凉,“这里是曜灵源心,历代继承者的记忆碎片在此沉淀。它们会试图用‘应该成为的模样’同化你——就像用模子铸剑,剑脊要直,剑锋要利,剑穗要红。”
灵悦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可我不是剑。”
“所以你要撕了这模子。”幻灵兽的眼睛泛起鎏金色,“每段记忆都是一道枷锁,你得亲手打碎它们。记住,你不是谁的延续,你是马灵悦。”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敲在灵悦心尖。
她突然看清那些翻涌的星光里,每团光雾都裹着一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有的穿月白仙袍,有的着玄色战衣,有的跪在祭坛前被灌下血脉丹。
她们的嘴一张一合,说的话混在一起撞进她耳朵:“继承曜灵”“守护仙宫”“不可反抗天命”。
“够了!”灵悦突然扬手,指尖腾起离火。
这火是邹云逸方才通过血脉传进她识海的,此刻烧得极旺,像团跳动的赤金小兽。
光雾裹着的脸被火舌舔到,立刻发出尖啸,碎成星屑簌簌落下。
但更多光雾涌了过来。
有一团尤其灼眼,里面映出个穿水绿襦裙的女子,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对镜贴花黄。
那女子的眉眼与灵悦有七分像,额间一点朱砂痣却比她的更艳,像滴凝固的血。
“阿娘?”灵悦的呼吸突然滞住。
她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只听过张婶说,当年是个穿水绿裙的女子将她托付给凡人村。
此刻那女子怀里的婴孩正蹬着小腿,襁褓边角露出半块玉珏——和她颈间常年戴着的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光雾里的女子突然转过脸,眼尾泪痣微微发颤:“悦儿,莫要怪阿娘。血脉太重,重得能压碎人的魂……”
“不!”灵悦扑过去要抓她的手,却穿过虚影触到一片冰凉。
女子的身影开始模糊,背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我不要你替我选,我要自己走!”她咬破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离火从她周身炸开,将那团光雾连带着咒文一起烧成灰烬。
“啪——”
掌心的金焰符突然发烫。
灵悦攥住符纸,红绫带着颤音的传讯钻进识海:“灵悦姐!执法殿的人摸到密道入口了,说你擅闯禁域要拿人!他们带着破阵旗,再拖半个时辰就要硬闯源心!”
灵悦低头看自己被离火烧得泛红的指尖,突然笑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半片星屑,放在眼前端详——那是方才被她击碎的记忆残片,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告诉他们,我要的东西,不在外面。”
“可……”
“红绫。”灵悦打断她,声音轻却稳,“去把青鸾藏在藏经阁第三层的《曜灵血契录》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若他们问起,便说……”她望着四周逐渐稀薄的星光,望着自己掌心还在跳动的离火,“便说曜灵的主人,在教他们规矩。”
符纸在指尖化为灰烬。
灵悦抬头,发现源心内的星光不知何时变得清透许多。
那些试图同化她的记忆光雾再没涌来,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风,裹着桃林的香气——邹云逸的离火灵力还在她识海里暖着,像颗小太阳。
她忽然明白幻灵兽说的“挣脱枷锁”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要否定血脉,而是要在血脉里种自己的根。
就像阿九的血没白流,张婶的“要活”没白说,邹云逸的“站在你身后”更不是空话。
“咚——”
源心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灵悦知道那是执法殿的破阵旗在砸石门。
她转身望向石门方向,嘴角勾出清浅的笑。
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玉珏,那里还留着方才离火烧灼的温度。
同一时刻,源心入口处。
邹云逸站在星门前,玄铁靴尖碾过一片被震落的星屑。
他望着远处涌来的执法殿修士,袖中离火隐而不发。
为首的执法使举着降魔杵喝问:“邹上仙,你可知擅闯源心是何罪?”
他抬头,月光落在眼尾的红痣上,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要问罪?”他的声音比月光更冷,“先问过我手里的离火。”
源心入口的星屑还在簌簌飘落。
邹云逸玄色广袖被夜风吹得翻卷,袖中离火随着执法殿修士的逼近,在指尖凝成豆大火苗,映得眼尾红痣如血珠将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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