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金丝雀扑棱着撞进竹笼,冯林芝绞着帕子往后退了半步。
“郡主……”冯林芝拽住晁胤祯杏色衣袖,护甲勾出几缕丝线,“柳姑娘许是在……”
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
等下。若叫人撞破哥哥与柳月璃孤男寡女在听雪阁,冯家的颜面怕是要扫地。
晁胤祯甩开她的手,“现在知道怕了?方才诬陷洛姑娘时怎不见你犹豫?”
冯林芝望着洛昭寒徒手掀开的假山石,喉头发紧。
那青石少说百斤重,洛昭寒却轻而易举地挪动了。
她缩在晁胤祯身后,瞥见不远处看戏的孙洪雷,腿肚子直打颤。
“对、对不住……”她声若蚊蝇。
晁胤祯冷笑一声,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作响:“现在知道要脸了?”说罢,转身对着洛昭寒扬声道,“今日是本郡主错怪了你,要打要罚随你开口!”
洛昭寒垂首立在梧桐影里,素白裙裾沾着泥点。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方才饮下的茶水在腹中烧作一团火。
舌根血腥气愈浓,眼前人儿被晃成重影。
“洛姑娘?”孙洪雷忽然上前半步。
晁胤祯这才察觉不对。
洛昭寒身子晃得厉害,发间玉簪将坠未坠,唇边血线蜿蜒至下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
她下意识去扶,却被滚烫的体温惊得松手。
“你下毒……”洛昭寒猛地攥住她肩膀,云肩扣子硌进掌心,“那盏茶……”
“胡说!”晁胤祯吃痛挣扎,指甲划过洛昭寒手背,“本郡主若要害你,何必用这等下作手段!”
“好了!”孙洪雷横插进两人之间。
洛昭寒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他掌心时,官袍袖口的云纹擦过她颈侧。
少女呼吸灼人,鬓角碎发被汗浸湿贴在颊边,眼中水光潋滟得不正常。
“备冷水!”孙洪雷冲呆立的小厮喝道,转头对晁胤祯沉了脸,“郡主最好解释清楚。”
一向单纯的晁胤祯盯着洛昭寒唇上咬破的伤口,心头一惊。
她这副怪异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洛昭寒倚着朱漆廊柱急促喘息,樱唇间溢出的白雾在寒风中散作细碎冰晶。
后颈突然拂过温热气息,惊得她猛然转身,云锦披帛扫落石栏积雪。
看清来人竟是孙洪雷时,她瞳孔骤缩,十指狠狠推向男子胸膛。
“放肆!”
孙洪雷踉跄着倒退半步,乌皮靴在青石板上碾出湿痕。
他抬眼望见女子绯红如霞的面颊,忽觉喉头发紧——这般情状,分明是中了春药暖情散。
阁楼雕窗透出的烛光映着凉亭石桌,那壶冒着热气的君山银针犹在。
孙洪雷攥紧腰间玉佩,指节泛白。方才他分明瞧见洛昭寒只抿了半盏,怎会中毒如此之深......
“别过来!”洛昭寒踉跄着退到梅树旁,青丝如瀑散落肩头。
体内热浪翻涌,竟连女子发间幽香都成了催情毒药。
恍惚间忆起出阁前夜,母亲塞来的素绢画册在烛火下泛着暧昧的柔光。
孙洪雷望着她咬破的朱唇渗出血珠,喉结滚动。
孙氏百年望族,嫡子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祖父属意的必是端庄贵女,而非这个与谢家退过婚的将军嫡女。可若此刻......
“孙公子?”随行婢女的惊呼惊醒了他的绮思。
洛昭寒忽地闷哼一声,葱指深深掐入梅树皲裂的树皮。
残雪簌簌落在狐裘领口,却浇不灭浑身燥热。她死死盯着孙洪雷腰间佩剑,忽地拔下金钗抵住咽喉:“再近半步,我便血溅当场!”
围观贵女们倒抽冷气,绢帕掩唇退开半步。
唯有端王府的晁胤祯提着锦裙疾步上前:“洛姑娘究竟是怎的了?”
孙洪雷闭了闭眼,转身拦在郡主身前低语:“洛姑娘怕是误饮了暖情酒,还请郡主速将人带离。”
他余光瞥见洛昭寒踉跄着往湖边挪步,急声道:“若闹出丑闻,抚远将军的雷霆之怒,恐怕郡主也承受不住吧!”
“你刚才说,她中了什么?”晁胤祯杏眼圆睁。她虽骄纵,却也知此事关乎女子清誉,当即去扯洛昭寒衣袖:“跟我去暖阁!”
“别碰我!”洛昭寒猛地甩开,她望着结冰的湖面,忽地轻笑出声。
方才在凉亭,晁胤祯的婢女特意换了茶水,此刻倒要来装菩萨。
残存的理智如风中烛火,她望着湖心亭檐角悬着的铜铃,想起谢无岐退婚时说的“贞静守礼”。
原来女子清白,不过是男子掌中把玩的玉如意。
“洛昭寒!”晁胤祯看着女子猩红眼底的决绝,莫名心悸,“你要做甚?”
回答她的是裂帛之声。
洛昭寒扯断缠在梅枝上的披帛,在众人惊呼中纵身跃下。冰面应声而裂,玄狐大氅在墨色湖水中绽开凄艳的花。
“救人!快救人啊!”晁胤祯的尖叫惊飞寒鸦。
仆妇们提着灯笼涌向湖边,却无人敢破冰下水——闺阁女子湿身后患无穷,谁家奴仆敢碰将军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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