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下手第一位,则是今日的主角——长公主与浏阳郡主。浏阳郡主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更像她的可汗父亲。
而长公主,这位曾远嫁和亲的皇家贵女,岁月并未过分苛待她的容颜,依旧可见昔日的风韵,但更令人侧目的是她周身那份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淡然,仿佛任何波澜都无法再惊扰她眼中的平静。
再往后,是几位王爷:端王、睿王晁胤隆、晋王楚玉浔。帝师褚老地位超然,被安排在晋王之后,而他身侧同席而坐的,正是他的得意门生——裴寂。他已然恢复了平素的沉静,玄衣融入阴影,仿佛方才湖畔那一瞬的温柔从未存在。
洛昭寒刚收回目光,就感觉身边一沉。只见洛锦策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正努力地往她这边挪动着身体,几乎要贴到她案几边缘。原因无他,他邻案坐着的,正是武威将军谢将军和他的庶子谢无岐。
谢夫人被禁足,章姨娘身份低微不得赴宴,偌大的武威将军府,竟只来了这对关系紧张的父子。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墙,各自沉默地坐着,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气氛压抑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恰在此时,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开——宴——!”,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娥太监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着精美的食盒酒壶。珍馐美味、琼浆玉液流水般奉上各席案头,殿内气氛霎时被食物的香气和重新响起的、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所填充,松快了不少。
皇帝率先举杯,说了些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场面话,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而温和:“今日除夕宫宴,亦是朕为皇姐接风洗尘之宴。皇姐远道归宁,实乃我朝之喜,社稷之幸!朕心甚慰,众卿同饮!”
“恭迎长公主殿下归宁!吾皇万岁!”群臣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气氛在酒香中渐渐融洽。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只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压低了声音,维持着皇家宴饮该有的体面。
郦妃姿态优雅地执起温润的玉壶,亲自为皇帝添酒,眼波流转间,却不自觉地、极其隐晦地朝左下首瞥了一眼。太子妃端坐那里,盛装之下是强撑的端庄,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哀怨,在郦妃眼中无所遁形。每个本该团圆的节日,对这位年轻的太子妃而言,都是凌迟吧?
郦妃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目光顺势滑向下方,落在自己儿子睿王晁胤隆身上。他正微微侧身,与邻座的宗室子弟低声交谈,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举止从容,应对得体。
郦妃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悄然散去。是了,她的儿子,在陛下面前,永远是分寸拿捏得最稳当的那一个,绝不会轻易出错。
她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挂起温婉得体的笑容,专注地侍奉着身旁的帝王。
金殿择婿:落定的剑
酒气氤氲,暖意蒸腾着殿中喧嚣。几巡美酒下肚,不少面庞已浮起红晕,眼神也添了几分醺然。连龙椅上的帝王,眉眼间也浸染着少有的松快,目光如风扫过殿内。当掠过浏阳郡主辛夷昭阳时,这位帝王嘴边染上笑意。小姑娘今日格外沉静,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却如狡黠的星子,溜着四周逡巡。
“昭阳,”皇帝嗓音温和,隐含笑意,“今日这宫苑,可玩得称心?”
满殿笑语微滞。该来的,终究要来了。无形的弦悄然绷紧,无数道视线看似无意,实则耳朵都已竖起,空气凝滞得仿佛能听见心跳。
辛夷昭阳忙不迭点头,面上是少女纯粹的无瑕欢喜:“皇舅舅,这儿真是顶顶好的地方!昭阳以后能常来吗?”她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娇憨。
“自然,”皇帝眼底笑意更深,顺着话锋轻飘飘地往下抛,石破天惊,“朕前番应允过,由你亲自在这金都才俊中择一如意郎君,今日……可曾相中合心意的了?”
话音落,大殿死寂。
角落里的谢无岐倏地冷笑一声,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又狠戾。他侧首,目光如毒信子扫向身旁的洛昭寒。那眼神含义昭然:终于等到这一刻!即便你与裴寂情根深种又如何?天子金口玉言,这赐婚一旦砸下,看你二人如何挣脱这滔天权势织就的网!待裴寂再次如前世那般不知死活,当众抗旨……他嘴角的冷意凝成冰霜——这一次,定让他万劫不复!
洛昭寒纤长的眼睫微垂,视线落在眼前琼浆微漾的琉璃盏中,澄澈的酒液映不出她眼底翻腾的思虑。她在计算,在推演,唯独没有如谢无岐所愿的惊慌或悲戚。
辛夷昭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女的天真未变半分:“皇舅舅说的是!金都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她目光投向殿外那片曾响起震天呼喝的鞠场方向,语带雀跃,“白日里那场击鞠,京中才俊风姿,昭阳可是看得真切。”
“哦?”皇帝眉梢微挑,兴致盎然,“竟有如此人物能入昭阳之眼?不妨说说。”
辛夷昭阳盈盈起身,视线投向对面下首的座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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