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到底是谁如此恶毒?
晁允业想起裴先生教导的宫廷险恶,此刻化作了冰冷刺骨的现实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是谁?母妃!是谁要害您?要害孩儿?要害先生?”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是……是那些坏心肠的太监总管?还是太子爹爹从前的对头?或者……或者……”
他脑中闪过晚宴上睿王叔听闻裴寂出事时那震惊错愕的神情,痛苦地摇头,“难道是睿王叔?可睿王叔当时……”
太子妃静静地听着儿子一个个排除猜测,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太监,不是旧敌,也不是睿王。
晁允业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母亲眼中那仿佛怕伤害到他而一直欲言又止的哀痛,一个他从未敢想也绝不愿相信的名字,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
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人。
那个每次见到他都笑得无比慈爱,把他高高抱起,给他带新奇玩意儿,甚至在他病中忧心探望的人。
“晋……晋王叔?”晁允业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破碎的颤音。
他定定地望着母亲,求母亲告诉他猜错了!
晋王叔的疼爱是真的,一定是假的,是误会!
然而,在儿子目光注视下,太子妃嘴唇微颤,终究,无比艰难地点下了头。
“不——!”一声凄厉到不成调的哭喊从喉咙里撕裂而出。
晁允业猛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小小的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的矮几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母亲,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冲出眼眶。
晋王叔他不仅利用自己害母妃,还害得他差点病死,如今更是利用他亲手毒害了他最敬重的先生。
……
落云轩内烛火摇曳。
陆元单膝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压得极低:“王爷,派去缀着裴大人的那一组人进了腊梅林西北角那片最深最密的老林子,再没出来。按规矩,已过了三炷香的时限。”
窗边锦榻上,睿王晁胤隆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枚剔透的白玉棋子,于纵横交错的紫檀棋盘上缓缓挪移。
闻言,落子的动作骤停。
棋子悬在指尖,久久未落。
微弱的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知道了。”声音辨不出喜怒,只余一片沉冷的死寂。
他最终未将那颗棋子落下,只随手丢回旁边的碧玉棋罐中,发出一声清脆冰冷的碰撞。
“不必再寻。下去歇着吧。”
陆元垂首:“是。”
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了暖阁,厚重的帘幕落下,隔绝了内外。
暖阁内更静了,只有兽口铜炉中银丝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晁胤隆的目光落在方才那局尚未封盘的棋坪上。
黑子白子纠缠厮杀,一片混沌。
裴寂脱身了。
不仅脱身,还将他派去探路的人手,无声无息地吞噬在那片腊梅林深处。
他精心准备的好戏,彻底成了笑话。
晋王。
老三?
唯有他有此手段,有这等狠辣心肠,更有足够的动机。
太子妃与自己早已洞悉他曾在赏花宴上下作下药之事,这肮脏把柄捏在手中,老三犹如芒刺在背。
今夜腊梅林裴寂这一出,若非是晋王趁乱设下的连环套?利用太子妃对旧事的警惕来混淆视听,将水彻底搅浑?更甚以此嫁祸,反手让自己与太子妃互相猜疑?
然而。
疑点也随之浮起。
过于直白。
老三心机何等深沉?明知“下药”旧事已被察觉,再度使出同一招,无异于在自己和太子妃面前自爆其短,蠢得像头伸脖子待宰的猪。
这绝非晋王的行事风格。
这第一反应会不会恰恰是晋王苦心孤诣的,利用的就是自己这一瞬间的疑心,最终无论矛头指向谁,他反而得以彻底洗脱?
若出手的并非老三,又会是谁?
能在守卫森严的腊梅林深处,无声无息地吞掉他训练有素的追踪精锐。
这样的人,或是这样一股势力……
寒意如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背脊。
还有腊梅林中那只消失的鬼手,究竟是谁?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
就在这时,珠帘轻曳,环佩低吟。
睿王妃展如茵自光线柔和的内室缓步踱出。
她换了一身月白云锦寝衣,外罩一件轻薄软烟罗长衫,长发松松绾在脑后,卸去了白日里的华贵妆饰,只簪了一枚简单的玉簪,显出几分柔婉的疲倦。
“王爷。”她声音温柔低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梦儿方才闹腾了好一阵,总算安稳睡着了。”
她轻移莲步,行至晁胤隆身畔的榻沿,挨着他坐了下来。
“夜深了,有什么烦心事,明日再想不迟。妾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