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站在鲁王府的书房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补服上的鹌鹑补子,大冷天的居然出了一身汗。
好吧,他承认自己有些紧张。
但是换了谁不紧张?
这就跟你在一个上万人的大公司里头干活儿搬砖。
这时候大老板和二老板干起来了,你觉得二老板能赢能提拔你,可你只是底层一个寂寂无闻的小管理。
在你使尽浑身解数后,二老板终于愿意单独见你一面。
你不紧张吗?
杨篙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来,子璇这边走。”
见他有些冒汗还安慰道:“咱们鲁王殿下其实很好相处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杀人的。”
不像他,动不动就想提刀把不顺眼的给一了百了。
谁让他爹从前是跟着……那位喜欢坑杀俘虏的赵国公干活的,家学渊源他本来也是不想的。
李瑜:“……我谢谢你。”
不会安慰人可以不安慰,谢谢。
整个王府被浓浓的药味所覆盖,王府的下人脸上都蒙着白纱,倒是真像在防什么疫病。
他是从侧门被偷偷带进去,穿过一条接着一条的走廊还有假山,最后才在一间说不清是什么房子里停下。
屋里如今还没有人在,下人们先给两人都上了茶。
杨篙的揭开茶盏闻了闻,当即便直接撇了嘴。
“这么好的贡茶,每年每位藩王就知道半斤的量,没想到王爷居然舍得拿来招待你。”
往日他倒是想吃这么好的茶,可王爷也只给他吃了那么两次吧。
子璇这才第一回来,居然就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来他这个兄弟没交错,以后指不定还能帮到自己呢。
那天在铁矿外头,喝那几盅酒真是不错。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还想跟本王的小先生比?”
赵翊的说笑声从屏风后传来,李瑜抬头便见身穿织金团龙纹的亲王常服,腰间扣着玉带的一米八几的大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初次见面,李瑜连忙上前行大礼:“章丘知县李瑜,叩见王爷。”
这个鲁王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没有凶巴巴的迹象。
赵翊感受过那把燧发枪的威力,又因为他是王明枫的门生,所以还没见面就对这小伙子很有好感。
如今见他相貌堂堂的模样,这好感就更浓郁了。
他笑着上前扶起李瑜:“小先生快莫要多礼,坐。”
小先生?
鲁王居然叫他小先生?
李瑜忙道:“下官不过是蕞尔小吏,可万万当不起王爷这声小先生。”
他被这句小先生弄得手足无措,总觉得这句小先生有点怪怪的。
鲁王的年纪快大他二十岁了!
赵翊将他按回椅子上,这才坐到自己位置道。
“让子璇这般的珠玉蒙尘,属实是朝廷的过失。”
“子璇是王相的学生,怎么没有留在京城呢?”
依王相在朝廷中的处境,他觉得应该将学生留下帮助他才是,可王相却非要费功夫把人放这么远的地方。
李瑜连忙强迫自己挤出几滴猫尿,然后起身对着赵翊行了个九十度的揖。
“还请殿下屏退左右,下官有要事要与殿下相告。”
因为进王府之前就搜过身的,赵翊想着这是王明枫的门生应该没事,所以便爽快地让左右的人都下去了。
只留下杨篙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老皇帝去的时候,确实也留下了自己亲笔遗诏,并非王相伪造的,李瑜见没人之后也二话不说掏了出来。
内容他早就看过了,而且还看过好几遍都能背了。
他老婆宁照安也看过了,还点评过老皇帝忒偏心了。
可看赵翊的这个痛苦表情,李瑜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痛。
不是心疼他爹,也不是感动的,而是被父皇临死前的偏心所痛到的,他也觉得鲁王怪可怜的。
“朕绍膺骏命二十八年有余,夙夜战兢,常恐德薄弗克负荷,未尝敢忘太祖栉风沐雨之艰,今沉疴难起,紫府将闭,特以心腑之言付之金縢。
一承天命
皇太孙赵柏乃太子嫡子,着即皇帝位,尔等诸子当以周公辅成王故事,同心翼赞,共守宗祧。
二清君侧
司天监夜观紫微有晦暗之相,日察山河现崩裂之纹,朕身故后朝中若有奸臣害国、扰乱国政、祸我赵氏子孙。
皇次子赵翊应携诸皇子、九边总督讨伐奸臣,稳我大雍之江山,保太子一脉永坐江山。
三安天下
三军将士各归本镇,九边总督悉佩密诏,若朝中太平敢持本诏作乱者天下共诛之,若有奸臣作乱,可凭此诏调令天下兵马。
钦此
乾安二十八年三月初二寅时三刻。”
保太子一脉永坐江山?
父皇什么意思?
让他去把奸臣杀了,然后让侄儿继续当皇帝?
父皇觉得这有可能吗?
等好侄儿真的成了好皇帝,首先要杀的就是他鲁王一脉,一鸡一犬都不会留下,还不会有人替他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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