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重话都让人难受。秦霜霜吸了吸鼻子,没再说下去。
教室里的吊扇被微风吹得荡了起来,木河依旧趴在桌上,谁也没看见,他藏在臂弯里的手,正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在数,数到放学的那一刻,他要再去医院,再看看文妍霞。
文妍霞的母亲坐在病床边,手里转着把亮闪闪的水果刀,苹果皮在她掌心连成一条不断的弧线,带着清甜的果香在病房里漫开。“你这些朋友啊,真是没白交,天天轮着班地来陪你说话,”她削到果蒂处,轻轻一旋收了刀,将苹果切成匀称的小块放进瓷盘里,“尤其是木河这孩子,几乎是踩着点来的,早上去上学顺路来一趟,晚上晚自习再跑过来待半小时,这几个月我瞅着他下巴都尖了,眼窝也深了,估计是没睡好。”
文妍霞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上的纹路。母亲的话让她想另一个时空里。木河说,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的那些话——他说她刚昏迷那阵子,他每天晚上都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醒过来;说有次上课突然走神,盯着手机里和她的聊天记录,被一些同学笑了好久;说每次医生更新病情,他的心都像被攥着,直到听见“情况稳定”才敢松口气。
“那时候他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都发颤呢。”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嘴角有些发痒,是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她想象着木河推门进来时的样子,大概还是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手看到她醒着的瞬间,估计会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可能会手忙脚乱地把杯子都碰倒。
“既然天天都来报到,”文妍霞抬起头,冲母亲眨了眨眼,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那今天就给他来个大的——比如,给他递块苹果?”
晚自习的下课铃像是一道赦令,尖锐地划破教室里昏昏欲睡的空气。老师的板书刚落下最后一笔,手里的粉笔还没来得及搁回讲台,木河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后门窜了出去,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吱呀”声,留下一个被风吹起的衣角残影。
“这家伙,属兔子的吧?”同桌张勇刚把练习册合上,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在桌沿敲了敲,“天天踩着铃跑,生怕晚一秒似的。”
前排的同学正把课本往书包里塞,拉链声里混着他漫不经心的回话:“这都快成固定节目了。上个月班主任还在班会上敲桌子,说‘个别同学注意课堂纪律’,结果第二天人家该跑还是跑。现在老师估计都默认了,反正也拦不住。”
田伟松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汪语”的名字,他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刚下课的松弛:“喂?小语,怎么了?我刚出教室,马上到校门了。”
“咱们好久没去医院看小霞了,”汪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商量的意味,“今晚刚好有空,一起去一趟?”
“行啊,”田伟松加快了脚步,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出夜色,“你在校门口等我,我五分钟就到。”挂电话前,他看了看身后的蒋洪,扬了扬下巴问:“去不去医院看文妍霞?”蒋洪正低头系鞋带,闻言抬头点了点,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
三人在校门口汇合,往医院的方向走。夜风卷着路边树叶的影子晃悠,汪语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忽然停下脚步:“要不买点水果吧?总不能空着手去。”
田伟松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随意:“买了给谁吃?文妍霞现在那情况,也吃不了啊。她妈这阵子守着病床,眼眶就没干过,估计也没胃口碰这些。”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汪语皱起眉,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再怎么说也是你前女友,嘴就不能甜点?”
田伟松摸了摸被拍的地方,撇撇嘴转身往旁边的水果店走:“行行行,我说错了还不行?买,买给木河总行了吧?”他推开门时回头冲两人喊,“那小子肯定早就到了,估计正搁病房外杵着呢,给他补充点维生素。”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木河还习惯性地放轻了脚步。他手里攥着刚买的柚子柠檬水,这是文妍霞以前总爱喝的牌子,他每天来都带着,哪怕她一直没醒,也想让她闻到点熟悉的味道。
可视线扫过病床的瞬间,他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头摆成平时的角度,唯独少了那个他看了4个月的、沉睡的身影。
“小霞?”他下意识地低唤一声,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撞出微弱的回响。手里的柚子柠檬水“咚”地掉在地上,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渗进袖口,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像有无数根线突然缠在一起,乱得发疼——难道是凌晨病情恶化了?护士怎么没给他打电话?还是医生又下了病危通知,把人转到ICU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起第一次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到那些仪器时,心脏被攥得快要窒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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