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烽城东门。
秋寒刺骨,北风如刀。
沈峰勒马,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投向北方那片铅灰色的群山。
栾河桥断,乌图鲁遁逃,通往墨麟城的捷径已成天堑。
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灼烧,却不得不面对冰冷的现实。
"齐振英!"沈峰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军中脚力最健、地形最熟的斥候,八百里加急,将此奏章直送御前!若有半分差池,军法从事!"
说完,将那卷沉甸甸、记载着郑楚两家滔天罪证的奏章重重递出。
"末将遵命!"
齐振英肃然接过,转身厉喝:"王伍、张七!此乃元帅重托,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两名精悍斥候抱拳领命,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城门,卷起一路烟尘,消失在通往京都的官道尽头。
马蹄声远,沈峰的目光锁死在那断裂的北行古道。
"传令!"
他猛地挥手,声震寒风,"全军沿栾河东岸绕行,走断云峡北上!目标——墨麟城!"
命令如山!
旌旗转动,刚刚血战方歇、士气如虹的定远军,在狄不过、雷猛、赵红缨等人指挥下,迅速变阵,踏上了那条崎岖蜿蜒、预计需三日方能抵达的绕行之路。
沈峰策马中军,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他回望烽城,眼底冰封一片。
三日...乌图鲁会加固城防,布下杀局。
但他沈峰,何惧?
墨麟城,必须踏破!
三日后,皇宫,御书房。
龙涎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八百里加急带来的肃杀。
内侍总管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将沾染北境风霜的奏章铺展在御案之上。
景武帝的目光扫过字迹。
平阳血战、野狐岭奇袭、雁回关光复、困龙峡惊天逆转、烽城大捷……一连串辉煌胜利让这位九五之尊嘴角上扬。
"好!烽城光复,剑指墨麟!沈峰此子,真乃大武砥柱!"
然而,当目光落到后半段。
栾河断桥、乌图鲁遁逃,尤其是那触目惊心的"郑怀山通敌伏击"、“楚天骄、郑启轩供认受楚景明、郑国公指使,勾结北莽,图谋杀帅夺权,割据北境”时,他脸上的欣慰瞬间冻结、寸寸碎裂!
"砰!"景武帝一掌拍在紫檀案上,震得笔墨齐跳!
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红转青,最终化为骇人的铁青!
"楚景明!郑国公!"
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齿缝迸出,字字淬冰,"朕的好丞相!好国公!竟敢勾结北莽,谋害柱石,裂朕江山!"
御书房内空气凝固,大太监连英与近臣噤若寒蝉。
景武帝焦躁踱步,手中奏章被攥得吱呀作响。
杀意,在胸腔翻腾咆哮!滔天怒火几乎冲破理智!
然而,他终究是掌控帝国的帝王。
那焚天的怒焰在眼中燃烧片刻,最终被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取代。
墨麟城战事未休,此刻后方绝不能乱!
他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刀:"来人!"
"奴才在!"
"密旨:即刻宣楚景明、郑国公,单独觐见!不得惊动任何人!"
"遵旨!"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内君臣三人。
楚景明与郑国公踏入,强作镇定,眼底却难掩惊惶。
景武帝面沉如水,他将奏章重重掷于二人脚下,"看!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好孙子!做下的好事!"
楚景明俯身拾起,与郑国公同看。
郑国公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扑通跪倒,涕泪横流,以头抢地。
"陛下!冤枉啊!定是沈峰构陷!定是犬子利令智昏受北莽蛊惑!老臣绝不知情!愿当面对质!"
楚景明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却暗藏机锋:"陛下息怒!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然通敌叛国、割据谋逆乃诛族大罪!沈帅所奏,恐因信息不畅、战场混乱,俘虏口供或受胁迫扭曲。”
“恳请陛下以平北大业为重,暂息雷霆。待沈帅凯旋,人犯押解回京,三司会审,自见分晓。此刻朝堂震动,恐乱军心,予北莽可乘之机啊!"
景武帝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两人脸上逡巡。
一个歇斯底里推诿,一个以大局为盾,都在极力撇清。
“息怒?大局?"
景武帝冷笑,”沈峰在浴血拼杀!尔等亲信阵前倒戈引敌伏杀!人证口供俱全!你们现在跟朕说大局?说屈打成招?"
他猛地起身,帝王威压如山倾:“郑启轩、郑怀山、楚天骄!是你们府上的人!一句不知情就想推掉这泼天的罪?!"
"朕现在不杀你们,"景武帝声音陡然转沉,字字重逾千钧,"只因墨麟城战事正酣!朕不能让后方生乱,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他坐回御座,目光如刀钉死二人,"滚回府中!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离!管好你们的门生故旧、族人亲信!若在此期间,朕听得一丝一毫关于粮饷军械被延误克扣,或任何干扰前线之举……"
话音一顿,杀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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