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议事厅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气。
胜利的余烬尚温,断粮的冰锋已抵喉。
地图前,沈峰背对众人,他指尖无声划过墨麟城冰冷的轮廓,目光却穿透图卷,死死钉在断云峡上。
光是一个来回就要六天,楚郑一党派来截杀粮草队的贼人不知身在何处,再加上连日大雪,断云峡的路可谓是险之又险。
身后,狄不过如磐石静立,赵红缨焦躁地踱步。
陶明一拳砸在铺着兽皮的案几上,震得杯盏嗡鸣。
"五天!就他妈五天!"
陶明声音嘶哑,眼珠爬满血丝,“老大,兄弟们刚拼下墨麟城,肚皮都贴到脊梁骨了!"
赵红缨脚步一顿,冷声道:"墨麟城没了粮食就是座空壳子,眼下更要紧的是撕开条活路!"
齐振英眉头紧锁:”弟兄们刚用命换来这份痛快…可这痛快,怕是过不了几日。"
死寂重新弥漫,众人交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唯有沈峰依旧沉默。
视线停在地图上墨麟城以北的血狼原,沉吟片刻,沈峰猛地抬头,眼中锐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一线生机。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北莽经营墨麟城的时日不算短,虽然乌图鲁败亡仓促,但消息封锁之下,其后方粮道必有惯性运转!立刻去找!把城里管过粮秣、熟悉北边情况的官,给本帅揪出来!要活的!”
命令如同冰锥凿破沉寂。
狄不过眼神一凛,抱拳沉喝:“末将亲自去办!”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帅府,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厅内再次陷入等待的焦灼。
时间在炭火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
不多时,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裹挟进一股刺骨雪气。
狄不过的身影当先踏入,身后两名巴屠队员如同拖着破麻袋,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北莽军官狠狠掼在青砖地上。
"禀元帅!"狄不过声如铁石,"北莽粮秣协理,巴扎克,带到!"
那叫巴扎克的粮官瘫在冰冷地砖上,面无人色,胸前代表粮官的狼头铜徽歪斜着。
一叠沾着油渍的羊皮账册从他怀里滑落,摊开在众人眼前。
沈峰转身,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整个大厅。
他缓步上前,沾着乌图鲁血迹的靴尖停在巴扎克眼前一寸之地。
浓烈的血腥味和冰冷杀意,瞬间击垮了巴扎克最后一丝侥幸。
"乌图鲁死了,"沈峰的声音不高,"墨麟城,现在姓沈。"
"本帅只问一次,"他俯视着脚下蝼蚁,眼神是极北荒原上万年不化的冻土,“北莽下一批补给墨麟城的粮草,何时运来?走哪条路?押运几何?何人主事?"
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重量,砸得巴扎克魂飞魄散。
"三···三日后!"巴扎克猛地一哆嗦,涕泪瞬间横流,带着哭腔嘶喊出来,”从血狼原方向过来!是…是军师耶律奇大人亲自督办的…足有五万石!骡马三百驾…护兵…护兵约三千!"
耶律奇!
这个名字在厅内激起微澜。
狄不过眼神微凝,赵红缨若有所思,陶明则重重啐了一口:"又是这装神弄鬼的老狗!"
沈峰眼底冰封未动,声音却更沉一分,"路线详情?押运分布?一字不差,你活。一字有假……"他脚下微碾,巴扎克仿佛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本帅让你尝尝什么叫'墨麟城的雪,埋不住人'!"
恐惧彻底淹没了巴扎克。他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一切尽数吐出。
不管是粮队从哪里出发,还是到达血狼原的具体路径节点、押运兵种构成、骡马队分布、粮车捆扎等一切细节知无不言。
虽然声音抖得不成调,但清晰无比。
"押运主将是赫连铁树……耶律军师的心腹,行军极稳……走的是靠北崖避风的旧道……"巴扎克最后瘫软在地,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赫连铁树?"赵红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看向沈峰,"此人据传是耶律奇关门弟子,最善步步为营,用兵如磐石。"
"磐石?"陶明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老子管他磐石还是铁树,五万石粮!送到嘴边的肉!"
"三日···三日后才到!"雷猛急得抓耳挠腮,"元帅,等不及了!让我带人现在就去血狼原口子上埋伏!"
沈峰的目光扫过众将焦灼的脸,最后落回地上那摊烂泥般的巴扎克身上,缓缓直起身。
他再次看向地图,指尖从仓驹丘的位置向南划过血狼原,停在墨麟城上,然后继续向南,落在那条标记着“栾河”的河道。
河道上那个代表“桥梁已毁”的断裂符号鲜红刺眼!
厅内瞬间寂静,只有炭火在噼啪作响。
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峰的手指上,不明白他为何看向南方。
沈峰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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