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腕钻心地疼,却顾不得这些。
她仓惶回头,看向那根柱子下的人影——
倚柱而立的裴戬在失去支撑后,猛地佝偻了一下身体。
那只空着的手死死揪住左胸前的衣襟,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再也控制不住,头猛地一低!
“呕——”
一大口淤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如同墨梅骤然绽放,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像是被那一口血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脸色灰败如纸。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大颗滚落,顺着鬓角滑下。
那双眼眸,此刻一片迷蒙混沌,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昏死过去!
“裴戬!”郁澜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
那一拳如此之重!他伤得不轻!
血!那么多血!
她猛地顿住被强行拖拽的脚步,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郁晖的手,转身扑回去:“等等!他不行了……”
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你看清楚!那是他活该!”郁晖厉声打断,吼声如同惊雷在她头顶炸开。
“晋国公府的荣辱才是你的立身之本!走!”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郁澜心上。
郁晖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郁澜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他毫不留情地拖行着,踉跄不稳地离开。
一步三回头,视线被泪水模糊。每一次回望,都只看到裴戬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他会不会有事?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裴戬方才还如断线风筝般即将瘫软滑落的身体,在确认那兄妹俩真正离开视野的刹那,猛地一顿。
下一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撑在地面才勉强维持不倒的右手骤然发力。
筋骨舒展,手背上的青筋瞬间隐去。
毫无预兆地,他稳稳地挺身站直。
脊梁挺得如同笔直的标枪。
他身上所有的虚弱和濒死的痛苦瞬间消失无踪。
抬起手,用袖子最干燥干净的部位,不紧不慢,仔细地擦去嘴角的血痕。
每一寸擦拭都显得极有条理,仿佛只是在清理一件沾染了灰尘的贵重物品。
“大哥?”裴霖被他这番骤然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方才那几乎要死过去的模样……是装的?
哥哥竟然……
裴戬根本没理会妹妹的惊呼。
他的目光沉沉,掠过地上那滩血,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擦干净唇角,他的指尖拂过胸前被郁晖扯破的衣襟边缘,手指最终落在自己颈侧那道被数次撕开暴露的抓痕上,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力度,轻轻按了按。
痛楚刺激着神经,让他的眼神更清醒。
“回府。”裴戬的声音响起,他抬步就走,步履稳健,衣摆带着风。
他根本没看身后目瞪口呆的裴霖。
尹佳慧……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
郁晖方才的反应,都指向一件事。
他这位忠诚得有些异乎寻常的尹佳慧,显然与郁晖有着远超寻常的密切关系。
这层关系竟深厚到足以让郁晖这样沙场宿将完全失态,公然对自己这端王世子痛下杀手?
“她这是想做什么?”一声自语从裴戬齿缝间逸出。
裴霖惊魂未定地跟在哥哥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的背影,那道挺拔的背影在回廊的光里投下长长的暗影,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
端王府西苑,水沉香里掺进了苦涩的药味。
端王妃坐在儿子榻边,保养得宜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裴戬唇角那片刺目的青紫瘀伤,仿佛那伤直接烙在了她心尖上。
一双素来温和的凤目此刻被滔天怒火烧得通红,“晋国公府好大的胆子!郁家二郎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
后面恶毒的话在触及儿子的眼神时,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更深的心疼。
裴戬微微侧头,避开母亲的触碰,靠着软枕,神色是惯常的疏离,甚至带着几分敷衍:“母妃不必动怒,些许皮外伤罢了,不碍事。只是儿子与郁大人之间的一点……私事。”
他把“私事”两个字咬得清晰,又刻意带上一点疲倦,将那丝暗示传递得明明白白。
此事不宜惊动王府,更不必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势力层面。
“私事?”端王妃猛地拔高了声音,“私事就能对我端王世子下此狠手?他一个武将子弟,也配……”
“母亲,”裴戬截断她的话,“此事儿子自有计较。”
“孩儿已觉心口烦闷气短,似乎不止于皮肉伤。”
屏风后,被紧急传召来的太医院张副院判,正悬腕凝神,在一张宣纸上落笔如飞。
他捻着胡须,面色沉静。
世子的伤势的确称不上严重。
那一拳力道虽猛,位置也凶险,但世子似乎避开了要害,应只是牵动了胸肋处的经络有些错乱,加之心火炽盛导致的郁热伤津,这才使得气血上涌口吐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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