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霄握住她微颤的手，声音低哑了几分，带着说不尽的疲惫："楚七那小子可还中用？"
晶莹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苏澜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假装影卫？为什么不认我？"
楚明霄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那日毒发，所有人都以为宁王必死无疑。"他低声道，目光深邃如潭，"我便借此机会暗中追查径山藏着的秘密。但听说你领兵北上的消息后，我还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还是放不下心。"
残阳西沉，血色余晖浸染整片沙场。猎猎战旗在朔风中翻卷，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城墙上，纠缠成一幅水墨丹青。楚明霄高大的剪影将她完全笼罩，就像那日战场上，用染血的胸膛为她挡住浸毒箭羽。
即便玄铁面甲覆面，即便以影卫身份相随，他守护的姿态始终未变——握剑的手永远偏向她的方向，转身时总会不着痕迹地为她挡去朔风，就连递来的水囊都残留着掌心熨烫的温度。
此刻玄铁面甲铿然坠地——
那些被刻意压抑多日的柔情，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染血的鬓角，拭去沙尘的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苏澜一只觉眼前一暗，他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身影已笼罩下来。一个炙热的吻重重落在她眉心，滚烫的唇瓣紧贴着她冰凉的肌肤，仿佛要将这些年错失的温存都倾注在这一吻之中。
他的呼吸灼热而颤抖，带着压抑多日的思念："绾绾......"这一声轻唤裹挟着血腥气，却比任何情话都更令人心颤。远处战鼓声渐渐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唇间的温度，和她剧烈的心跳声。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正落在他沾血的铠甲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他忽然收紧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近乎疯狂的拥抱......
——
阴山大营的营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森严。榆木门柱上布满交错的刀斧痕迹，每一道裂痕都诉说着往日的厮杀。两侧悬吊的火盆在夜风中摇晃，将晃动的火光投在守营将士的铁甲上，映出冷硬的轮廓。
箭楼之上，哨兵指间的角弓始终半张，箭簇随着阴影中的异动无声调整着方向。每当暮鼓敲响，门楣悬挂的青铜警铃便随风轻颤，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似在警示夜行的不速之客。
一队北莽探子借着夜色潜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营地外围。他们伏低身形，如鬼魅般掠过栅栏，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暗处那双锐利的眼睛里。
苏沐阳立于箭楼阴影处，雕翎箭的弓弦无声拉满，箭尖稳稳锁定其中一名探子的后心。就在他即将松弦的刹那，忽见那人身形一僵——一截寒光凛冽的剑锋自其胸口穿透而出，剑柄上镶嵌的孔雀石在火光下流转出幽蓝光泽。
烟尘微扬，一道纤细身影自暗处缓步而出。蓝璎手腕轻翻，染血的匕首在她指间旋出半弧，血珠飞溅，在泥地上绽开暗色痕迹。她抬眸望向箭楼，唇角扬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眼底映着跃动的火光，亮得惊人。
苏沐阳呼吸一滞，胸腔里骤然滚烫，竟比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墙还要灼人。
“蓝璎？！”
惊喜交加的喝声划破夜空，他反手抽箭，三连珠破空而出，剩余探子应声倒地。未等余音消散，他已纵身跃下箭楼，衣袂翻飞间厉声喝道：“开营门！”
营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蓝璎带着一队夜行将士踏入火光笼罩的范围。她玄色劲装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却在见到苏沐阳的瞬间蹙起眉头："堂堂大营主帅，就这么轻易让人开了营门？"
苏沐阳向前两步，战靴踏在染血的泥土上。他抬手示意守卫退下，目光灼灼："因为是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蓝璎握刀的手微微一颤。她生在草原烽烟里，长在部落倾轧中，即便贵为圣女，也从未得到过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
苏沐阳的脚步未停，战靴踏在染血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对你，"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可闻，"从来无需戒备。"
蓝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上的纹路。乱世中长大的她，自幼被选为圣女，亲眼目睹了部落的衰亡。阿爸的猜忌，阿妈的算计，族老们审视的目光——这些才是她熟悉的温度。
夜风卷着硝烟掠过营帐，蓝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上的孔雀石。苏沐阳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不得不偏过头去，任月光在染血的睫毛上碎成晶莹。"蓝璎......实在受宠若惊。"这句话轻得几乎要被火把的噼啪声吞没。
她想起十一岁那年，瘦小的手臂举起比自己还高的弯刀，刀刃映出身后燃烧的帐篷。五年沙场淬炼出的锋芒，此刻竟在心头凝成一丝陌生的酸涩。
苏沐阳忽然抬手，摘去她肩甲上一片枯叶。染血的指节擦过玄铁甲片，发出细微的刮擦声。这个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低头佯装忙碌。
"在我这里，"他声音轻缓，却让夜风都为之凝滞，"你永远不必觉得受宠若惊。"
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蓝璎将涌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随苏沐阳进入中军帐，只简略禀报了鹰嘴涧大捷，却隐去了苏白羽重伤的消息。看着苏沐阳眼底渐渐亮起的光，她忽然觉得甲胄里的战报烫得惊人。
"小妹的谋划果然万无一失。"苏沐阳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骄傲，指节在沙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蓝璎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匕首在掌心转出个凌厉的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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