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来自“全球战略与认知研究所”的邮件,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在高缜几乎麻木的心中炸开。
邮件内容直指“极端环境下人类认知韧性与群体行为干预”,每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他“夜莺”行动失败的旧伤疤上。附件里的议题,更是毫不留情地剖析着他经历的挫败,却又暧昧地暗示着一种全新的、更“高效”,甚至冷酷的“秩序”构建蓝图。
随后的加密线上交流中,那个身份不明的对方,对于高缜没有同情,更无指责。避而不谈他的“过失”,反而潜移默化的将矛头直指“帝国情报体系的僵化”和“人性的不可控”。
“高博士,关于‘夜莺’行动的复盘,我们有一些……不同的视角。”
高缜没有回应,指尖无意识地随意敲动,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林峰事件,确实令人遗憾。”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但将最终的崩溃完全归咎于心理评估者的判断失误,是否过于……便捷了?”
高缜的敲击停顿了一下,这是林峰事件发生后,第一次有人为他打抱不平。
“我们详细研究了你提交的所有心理评估,特别是针对林峰的早期干预记录。”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的观察非常敏锐,高博士。你很早就指出了他认知韧性上的潜在风险,以及在极端压力下可能出现的行为漂移。”
“那是我的工作。”高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工作,但更像是在一个设计有缺陷的机器旁大声呼喊‘这里快坏了’。”对方的语气变得尖锐了些,“体系给了你观察的权限,却没有给你真正修正的权力。你看到了裂痕,甚至预见了它的扩大,但你手里只有记录本,没有加固的钢板。”
线路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等待高缜消化。
“他们反复强调你的责任,是因为承认体系的无能,远比牺牲一个‘失误’的评估官要困难得多。”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共情。
“林峰的崩溃,本质上是现有框架无法有效疏导、无法精准适配极端任务压力的必然结果。你触及了问题的核心,高缜,只是你站错了地方。”
高缜终于开口,声音轻微的激动并带有些沙哑:“你想表达什么?”
“你的能力弥足珍贵,高缜博士,”屏幕后方的声音平静,带着某种奇异的磁性,“但我们需要一种新秩序。一种能超越个体情感波动,确保宏观目标必然实现的秩序。这需要代价,但这些代价是为了阻止更大的混乱和无谓牺牲。你的才华,不该被无尽的自责所埋没。”
这套逻辑如同精心设计的病毒,迅速侵蚀了高缜疲惫而矛盾的内心。他对“掌控”的深层渴望,对证明自身价值的执念,被悄然点燃。
他开始沉迷于对方发送的“内部研究资料”,那些关于“认知塑造”、“意识引导”的理论,冰冷、精密,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似乎找到了一条为林峰之死“赎罪”的歧途——不是通过忏悔,而是通过建立一个“完美”系统,一个理论上能杜绝类似悲剧的系统。
他在基地心理健康中心那间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独自坐了很久,窗外只有海浪拍击堤岸的重复声响。最终,在一次高度加密的通讯中,他敲下了回复:“我需要了解更多。我愿意为此工作。”
他现在的职位——帝国海军基地心理健康中心负责人,高缜中校,成了他最好的伪装。这个身份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大量敏感信息,打着“稳定军心”、“心理辅导”的旗号。
他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近乎完美地扮演着双重角色,甚至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坚信自己是为了一个“完美”系统的“崇高理念”而行动,源源不断地向暗影会输送情报。
他的工作变得前所未有的“高效”。他的心理分析报告精准、冷酷,评估人员心理状态如同解剖标本,不再寻求“理解”或“共情”,只关注数据、行为模式和可利用的心理弱点。
他开始执行暗影会的指令:不动声色地调整关键人员的心理评估等级,在敏感任务前,提交看似客观实则具有导向性的“心理稳定性预警”,间接削弱帝国海军战斗力。
——
“高主任,”年轻的助手小王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份评估报告初稿,“这几份重点关注人员的报告,您看……”
高缜头也没抬,指尖在某条数据线上轻轻一点:“宋剑,驱逐舰作战中心指挥官。近期压力阈值偏高,有冲动倾向。报告里,把‘对未知信号源的过度警觉’调整为‘任务适应性焦虑’,评估等级……下调至B-,同时备注‘需进一步观察,不建议参与近期的远海侦察任务’。”
小王愣了一下:“可是主任,他的几次模拟对抗表现都非常出色,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高缜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小王,我们的职责是评估‘稳定性’,不是‘潜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