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定疆那句“碾过去”的咆哮,像一枚被引爆的震撼弹,在指挥部内炸响,余音消散后,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被李舟的计划点燃希望的几名连长和参谋,脸上的激动与钦佩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褪去,化为错愕与失望。
他们看着骆定疆,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战无不胜的指挥官,而是在看一个被愤怒和骄傲冲昏了头脑的赌徒。
赌注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侦察连长谭烈川缓缓后退了半步,他刚才因为专注而向前迈出的身子,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目光从战术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冰冷的金属桌面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比王宫模型更值得研究的东西。
在这几乎能将人冻伤的沉默里,李舟动了。
他向前一步,站到了指挥部中央,正对着骆定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每个字都拥有了击穿装甲的重量。
“营长,猛虎营的勇猛,无人质疑。但勇敢,不等于用士兵的生命去填平敌人的陷阱。”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不是战术,是屠杀。”
一句话,将矛盾的性质彻底改变。这不再是战术上的分歧,而是对一名指挥官责任与道德的直接拷问。
骆定疆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刚要开口,李舟却没有给他机会。
李舟转身,手指在战术地图的控制面板上快速划过,屏幕上的王宫三维模型瞬间缩小,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伽梵境内的GDC兵力部署态势图。一条粗壮的蓝色箭头,代表着运载龙昭帝国陆军第八师的运输机群,正向着新象城方向稳步推进。
“如果营长您认为我的渗透计划风险过高,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他的手指点在了那条蓝色箭头上。
“搭载着陆军第八师的运输机群,预计将在六小时内抵达新象城。当前我们可以转入防御,围而不攻,请求师部与第八师协同。用绝对的优势兵力,从至少三个方向同时对王宫发起总攻。这样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也最稳妥。”
指挥部里,几名军官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一丝光。这个方案,稳健,可靠,符合常规战术原则,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然而,对骆定疆而言,这个提议比之前的渗透计划,是更深、更彻底的羞辱。
这等于当着所有部下的面,宣判他骆定疆不仅战术无能,连基本的战略耐心都没有。猛虎营作为尖刀,打不开局面,最后还要等主力部队来收拾残局,这比战败更让他无法接受。
“砰!”
骆定疆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霍然向着李舟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凶悍的压迫感,死死地罩向李舟。
“闭嘴!你在教我做事?”他指着李舟的鼻子,低声怒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六个小时?战机稍纵即逝!我们猛虎营又不是纸糊的。你是想等第八师的人来,把我们第一空降师的头功抢走吧!”
他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不再有任何掩饰。他盯着李舟,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轻蔑。
“我算是看透了,李舟少校!你不过是个成天躲在潜艇里,连太阳都见不着的懦夫!你不敢打硬仗,不敢见血,就想用这种拖延战术来掩盖你的无能和胆怯!”
他将李舟“珍惜生命”的提议,恶意扭曲为“怯战畏敌”,进行着赤裸裸的人格攻击。
“懦夫”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旁边李涛的耳朵里。
李涛一直强忍着怒火,浑身的肌肉都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当他听到骆定疆如此侮辱李舟时,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军纪”的弦,“嗡”的一声,彻底崩断。
“住口!”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李涛的喉咙里炸开。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悍然挡在了李舟的身前,一双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死死地瞪着身形高大的骆定疆。
“你才是懦夫!”李涛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一个只敢拿自己兄弟的命去赌个人面子的无能指挥官!你不配指挥猛虎营!”
石破天惊。
整个指挥部,所有人都被这声怒吼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一名海军特战队长,在战时联合指挥部,公然指着陆军特战营长的鼻子,骂他“不配指挥”。
这是哗变。
按战时军法,足以当场枪毙。
几名陆军军官脸色煞白,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枪柄,却又僵在半空,不知所措。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处置权限。
骆定疆脸上的暴怒,在李涛吼出那句话的瞬间,诡异地消失了。他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一种冰冷而残忍的狞笑,如同毒蛇般爬上他的嘴角。
他找到了发泄怒火和重塑权威的完美借口。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慢得像是在欣赏一出戏剧。他的语气森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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