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地牢深处,空气凝滞如冰。林晚照平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面如金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心口那枚幽蓝的冰魄印记,细密的裂痕蛛网般蔓延其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寒意不再受控,丝丝缕缕从她体内渗出,在石床表面凝结出薄霜,缓慢爬行。
萧凛单膝跪在床前,褪去了玄色护腕的手掌紧贴着她冰得刺骨的手腕。他一身染血的内卫劲装未及更换,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犹自渗着暗红,那是影魅新变种留下的“蚀骨之毒”。可他的目光只锁在林晚照脸上,雄浑灼热的内息毫无保留地渡入她濒临崩溃的经脉,试图堵住那生命力的疯狂流逝。
“晚照…撑住…”嘶哑的低语几乎被地牢死寂吞没。
“大人!”墨羽旋风般冲入地牢,平日爽朗的声线绷得死紧,沾着泥灰与可疑暗红污渍的脸上满是惊怒,“那群鬼东西…噬光虫!它们把外库的光全吞了!兄弟们折了三个!还有…”她声音陡然压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悚然,“那个报信的工匠…死了!死状…和那张画上的滑翔伞一模一样!”
萧凛猛地抬头,眼底寒芒炸裂:“什么?”
“像是被无形的巨伞从高空拍扁…骨肉成泥!”墨羽喉头滚动,强压翻涌的恶心,“但他临死前,用血在石板上画了这个!”她急步上前,将一块染血的石片递到萧凛眼前——潦草却清晰的线条,赫然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鬼鸮!
死寂被沉重脚步踏碎。襄王赵元侃步入地牢,蟒袍玉带,温润面容下是深潭般的平静。他目光扫过濒死的林晚照、萧凛肩头的伤、墨羽手中的血画,最终落在那张引发轩然大波的滑翔伞画上。
“萧指挥使,”襄王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地牢寒意,“‘玄机娘子’力挽狂澜于金明池,朝廷却要将功臣下狱问罪,此非仁君之道,亦非社稷之福。”他话锋一转,锐利如刀,“然鬼神之力,若不能握于朝廷之手,便是倾覆之祸。她的命,连同这搅动汴京的异力,都太‘贵重’了。”他指尖轻轻拂过画上滑翔伞的翼膜,“至于这幅画…鬼鸮在逼我们看,逼我们信。影魅噬光,画作示警…这局棋,落子已在中盘。”
墨羽的身影融入汴京暮色,直扑南城最鱼龙混杂的“百戏坊”。空气里劣质脂粉、汗臭、劣酒与烤肉的油腻气息混杂,锣鼓铙钹的喧嚣震耳欲聋。她循着工匠死前吐露的模糊线索——“皮影吴,神乎其技,夜半鬼哭”——钻入一条被污水浸透的窄巷。巷子尽头,一间破败的棚屋门楣上悬着块被油烟熏得黢黑的木牌:“吴家班”。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角落摇曳。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一方小小的白布幕。一个佝偻如虾、面目模糊的老者坐在幕后,枯瘦如柴的手指捻着细竹签。幕布上,一个身段窈窕的皮影仕女正对镜梳妆,动作行云流水,连发丝拂动的细微弧度都栩栩如生。没有丝线牵引的痕迹,那皮影竟似活物!
“吴班主?”墨羽按着腰间的机关匣,警惕地靠近。
老者动作未停,幕布上的仕女却陡然转头,空白的皮影面孔“看”向墨羽,幕布后传来嘶哑得不像人声的低语:“…画…看了?…伞…飞了…天裂开了…好多水母…冷…骨头都冻碎了…”正是工匠死前的呓语!
墨羽瞳孔骤缩,指尖已扣上匣中弩机:“谁让你画的滑翔伞?鬼鸮在哪?”
“鬼鸮?”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怪笑,幕布上的仕女猛地炸开,化作无数指甲盖大小、手持刀剑的狰狞皮影兵卒,如黑色潮水般越过幕布,无声无息地向墨羽扑来!刀锋破空,竟带起尖锐厉啸!
墨羽一个铁板桥后仰,袖中“暴雨梨花针”激射而出。叮叮当当!细针打在皮影兵身上竟溅起火星!她旋身飞踢,靴底暗刃弹出,将几个皮影削断。断裂的皮影落地化作焦黑的纸灰。更多皮影兵踩着同伴的灰烬涌上,刀光织成死亡罗网。墨羽甩出“缚能网”,电光闪烁,罩住一片皮影,嗤嗤作响。趁这间隙,她猛地扑向幕布后的老者!
枯瘦老者不闪不避,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墨羽的手抓了个空——那“身体”竟轻飘飘塌陷下去,赫然也是一具精心制作的空心皮影!油灯骤然熄灭,只有那嘶哑的声音在漆黑中回荡,如同诅咒:“…伞…会落下的…黄河古渡…星图…才是归途…”
绝对的虚无,绝对的寒冷。
林晚照的意识悬浮在这片没有时间、没有边界的幽蓝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亿万冰针,穿刺着灵魂。心口那枚冰魄印记是唯一的光源,却布满裂痕,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的剧痛。
『…代价…』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意识中震响,『…窃取天地寒煞…终被寒煞吞噬…』
剧痛中,纷乱的碎片强行挤入:滑翔伞撕裂狂风的呼啸,现代公寓的灯光,虹桥下说书摊的嘈杂,金明池上雷电交织的毁灭风暴,萧凛染血却坚毅的脸…无数画面碰撞、破碎、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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