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更轻:“我就想搞清楚,为什么那个晚上之后,一切都换了频道。”
“所以我开始学那些东西,电路、无线电、干扰解码……我不是为了拿奖,我是想找到答案。”
胡静听着,眼圈有点红。她没有打断,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就像小时候母亲轻拍睡不着的孩子。
“我懂。”她说,“我十二岁那年也不想回家。爸妈离婚,整屋像停电一样安静。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台,把声音调到最大,让自己觉得这屋子还有点活人气。”
“所以我明白你说的‘井’。”
“但星遥,不是你走偏了。是你的生活忽然切换了频率。”
“你一直都在原地。”
马星遥没说话,只是一口喝下杯中酒,仿佛那口里,藏着他没说出的所有问题。
门口的布帘被风吹得“哗”地响了一下,像是有人轻轻敲了敲这个沉闷的夜。
“有些大人,他们不说,是因为他们以为你还小,不懂。”胡静看着他,“但你如果再不说,他们就以为你不想听了。”
这句话像在他心口敲了一下。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抖。
那一刻,桌上没有复杂公式,也没有无线电频谱,只有一个男孩,终于肯承认,他很想问一句:
“你还是我爸吗?”
他轻声说:“谢谢你,胡姐。”
胡静笑了笑:“别谢。我不是‘知心大姐’,只是……我也曾怕过黑。”
“你现在怕光、怕声音,我懂。”
“你不需要马上搞清楚一切。很多事啊,不是用来解的,是用来陪着活下去的。”
马星遥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像终于落地。
“那就从回家说一句‘我还在’开始吧。”胡静帮他披好外套,语气像暖炉一样,不急,却稳。
马星遥点了点头,嘴角抿了抿,像是笑了。
那是这个夜晚,他第一次真正松了口气。
胡静站起身,掏出钥匙准备取车,回头问了一句:“我送你?这么晚了,一个人走路怪冷的。”
马星遥没多犹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没事”了,也不再逞强。有些话,晚说不如早说;有些人,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值得你相信一次温暖。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龙庭国际小区。大门口的喷泉早就停了,玻璃外墙反射着天边残留的几点星光,映出一片安静的夜色。
快走到主干道尽头时,马星遥突然停住了脚步。
“姐。”
胡静回头,看到他站在草坪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不太想回家。”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不重,也没有什么少年人的情绪化,只是淡淡的,像一滴水落进心里。
胡静握着钥匙的手停了一下。风吹起树上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很久以前听过的一段旧录音带。
“你家就在前面。”她语气温和。
“我知道。”
马星遥抬起头,“但那屋里太冷了。不是温度,是……没声音。”
胡静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在KTV打工到深夜,坐最后一班公交回租的小房子。整辆车只有她一个人,灯忽明忽暗,窗外什么都看不见,她抱着自己发凉的双臂,不是怕黑,而是怕“回家”这两个字。
那晚她也是这样说的:“我不想回去了。”
她没再问,也没劝。只是走到车边,拉开副驾的门,对他招了招手:“走吧,到我那儿待一晚。”
马星遥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其实胡静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答应。她一向小心,住了那么多地方,几乎没人能进她的私人空间。但今天这个家门,却是第二次为高中男孩打开——上一次是陈树,这一次,是马星遥。
他们进屋时,胡静把灯打开,客厅安静、整洁。马星遥脱了鞋,动作轻得像怕打扰什么。
“要洗个澡吗?”胡静随口问。
他点点头,像个刚从外面风里进来,还没找到落脚点的孩子。
洗完出来,胡静递给他一件宽松的T恤,是灰色的,胸前印着一行小字:“Let silence speak”。
“刚好合身。”她笑了笑,“你不是就爱安静这口儿吗?”
马星遥低头看了看,轻声说了句“谢谢”。
胡静帮他在书房的小榻上铺了床,又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毯子:“困了就睡,书架随便翻。”
她没问他爸会不会担心,也没提一句“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只是在走出房间前,留了一盏灯。
她回到卧室,拉开窗帘,看向对面那幢楼——他家。
整栋楼漆黑,没有一处亮着。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怕进去之后,那份沉默会把他也一点点吞掉。
她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反而觉得——在这样的夜晚,有人愿意来敲你的门,本身就是一种信任。
沙发那边,马星遥抱着一本书,很快就睡着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