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是被冻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陆川和二哥二嫂正坐在一层的铺位上,轻声说着话。
火车仍在咣当咣当飞速前行,车厢内光线大亮。
她转身向外,从车窗往外看:现在不知道到了哪儿,外面一片荒野,覆着厚厚的积雪。
林雅楠看到她醒,朝她招了招手,“念念醒啦?冷不冷?”
“冷。”
苏念吸了吸冻出来的清鼻涕,用力裹了裹被子,“几点了?”
林雅楠被她逗笑了,“快十一点了。你要醒了就起来洗漱一下,准备吃饭。一会就别上去了,在下面跟老三挤一挤。”
啊?这种公共场合,那多不好意思?
林雅楠说:“我也搬下来,我天没亮就起了,冻得没怎么睡着。”
再看别的卧铺,夫妻俩同行的,都是两个人挤在一起。两床棉被压着,还能暖和点。
这年头,还真是“交通靠走,取暖靠抖”啊。
还好空间那伙儿祖宗都安顿好了,暂时不用她费心。
苏念爬下来,把被子抱到一层,掀起陆川的被子盖住自己冰凉的脚:咝,里面真暖和。
才结婚几天啊,她感觉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天然恒温取暖炉了。
陆川往搪瓷缸里倒了热水,让苏念捧着,“先暖暖再去梳洗,我订了饭菜,一会儿你梳洗好了就吃饭。”
苏念瑟瑟发抖着点点头。
喝了大半茶缸热水,她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样在车上浑浑噩噩颠簸了四天五夜,中间还倒了一次车,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二哥去的地方,还要再往北走。
得了消息前来接人的公社社员,正坐在驴车上,捏着一根鞭子百无聊赖。
二哥长得文质彬彬,比陆川稍矮一点,穿着一身铅灰色的中山装,外面套着藏蓝色带毛领的大棉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那社员一看到陆河青,就跳下驴车,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问,“是京市来的陆领导么?”
陆河青连忙点了点头,“是。”
“我叫胡力,是公社派来接你们的。”他拿手指划了一圈,“你们,都是?”
陆川将行李扔到驴车上,哈了一口寒气,“都是,走不走?”
苏念已经冻迷糊了,僵直着身子和表情,浑身上下都保持着一个频率在抖动。
胡力看了苏念一眼,指了指驴车上的毛毡,“还得两天的车程,你们可以披着毛毡暖暖。”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
外地的人乍一到这儿,就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尤其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肯定经不住冻。
还好当初拉小牛犊时,挡风取暖的毛毡还在车上。
驴车拖排前面搭了个挡风板,虽说只是一块木板,比起坐在木板前面、直面寒风的胡力,还是稍强了那么一丢丢。
陆川不时看苏念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苏念没心思问他在想什么,因为她现在冻的转一下脖子都费劲。
她现在才知道,当初她说要跟着陆川随军时,陆川会以那样严肃的表情问她,让她慎重考虑的原因。
她还是太年轻了,想法太美好。
理想与现实,还是有些差距的。
地面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应该前一天刚下过雪,积雪还是松软的。沿途有些车辙,但人烟稀少,往往走了数里,才会遇到一辆拉货的驴车或牛车。
驴车碾过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路边都是杂草和荒漠,连树都稀稀朗朗的,隔了老远才有一颗。
一些枯枝和荒草从深雪里冒出尖,被呼啸的北风刮得东倒西歪。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苏念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陆川附到她耳边,关切地问她,“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苏念胡乱点了点头。
都已经到了这儿,再后悔也晚了。
就算是这样的环境,陆川在这里一待就是九年……
说实话,苏念想象不出,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黑的时候,驴车进了一个小村落。
这个村落,不会超过三十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数住的地方,当地人叫“地窨子”。
就是房屋主体在地下,地面用横梁搭了个草房顶,留出门窗和天窗。
门前开一道台阶,直通地下的门口。
胡力与大队长交涉过后,为苏念他们租到了一个地窨子。
这个地窨子,相比较之下还算比较整洁干燥。房顶覆着厚厚一层麦秸和芦苇,房沿上糊着一坨坨牛粪。
门窗都用破棉被遮着。
内外墙只用黄泥掺了麦糠抹过。
进入地窨子,里面没有通电,墙上挂着一盏煤油灯。整个屋里只有一张薄板床,和一张破旧的矮桌。
床上铺得是稻草,别说被子,连铺的褥子和床单都没有。
门口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泥灶,也是用泥掺了麦糠糊起来晒干成型,里面还有烧过的草灰。
泥灶上放着一只挂了厚厚一层烟灰的小铁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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