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藤蔓的低语
绿光褪去时,药圃里飘着股焦糊味。
沈青芜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玉。那鸽蛋大的白玉已经变得浑浊,里面的绿色雾气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块普通的石头。而药圃里的灵草,又蔫了下去,叶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个少年。
他半跪在地上,背对着她,身形比刚才凝实了些,却依旧透着股不真实的透明。灰布衣上沾着些金色的粉末,像是从灵藤叶上蹭下来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破了个洞,洞里没有血肉,只有团模糊的绿光在缓缓流动。
“你到底是谁?”沈青芜攥紧灵木杖,声音发紧。
少年没回头,只是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不用管我是谁,再敢用血喂灵藤,下次就不是灵草焦枯这么简单了。”
沈青芜皱起眉:“灵藤怎么了?它给我露水,赠我灵玉,我用血报答它,有什么错?”
“报答?”少年猛地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你那是在剜它的命!千年灵藤的本源灵力全在那玉里,你用逆脉血催逼它,就像用刀逼着老人把心挖出来给你!”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沈青芜心上。
她想起灵藤叶上的金边,想起藤身与她共鸣的震颤,想起那块渐渐失去光泽的玉。原来那些善意的馈赠,不是无代价的,是灵藤在拿自己的命换她的生机。
“我……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少年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慢慢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戒备:“你那逆脉功法,是不是从藏经阁废墟捡的?”
沈青芜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那半本古籍的事,除了春桃和管事嬷嬷,再没人知晓。这少年藏在后山,怎么会知道藏经阁的事?
少年没回答,只是站起身,往崖壁的方向看了看,叹了口气:“难怪灵藤会护着你,原来你修的是神农诀。”
“神农诀?”沈青芜愣住了。古籍上只有“逆脉修行”“血饲草木”的记载,从没提过这个名字。
“那是云岚宗失传的上古功法。”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创始人苏神农就是靠这个功法,以残缺之身证道,只是后来……”他突然停住了,眼神变得复杂,“后来被宗门列为禁术,连提都不许提。”
沈青芜的心跳快起来。
她想起太上长老出示的创始人手记,想起那些关于“正统”的争议。原来她修的功法,竟和云岚宗的起源有关。
“灵藤和苏神农是什么关系?”她追问。
少年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后背的绿光:“我是灵藤的器灵。苏神农坐化前,将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在灵藤里,护着这后山的药圃,也等着能继承神农诀的人。”
沈青芜彻底呆住了。
器灵?残魂?这些只在杂役院老人的故事里听过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她看着少年后背流动的绿光,突然明白为什么灵藤会对她的血有反应——因为她修的神农诀,本就和苏神农同源。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的血会害死灵藤?”她不解。
“神农诀讲究‘共生’,不是掠夺。”少年蹲下身,捡起片焦黑的灵草叶,“你现在根基太浅,强行用血饲草木,是在透支自己的生机,也在逼着灵藤提前耗尽本源。就像给快饿死的人灌参汤,不是救他,是催他死。”
沈青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血饲的痕迹,指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却有种深入骨髓的虚。原来她以为的逆袭,不过是在拿命换暂时的强大。
“那我该怎么办?”她声音发颤。
放弃修行,回到杂役院继续受欺负?还是眼睁睁看着灵藤为她枯萎?
少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她:“把这个敷在伤口上。”
布包里是些墨绿色的粉末,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草木的根茎磨成的。沈青芜刚要问是什么,少年已经转过身,往石屋走去:“这是断骨草的根磨的,能稳住你的伤势。灵藤暂时没事,只是本源受损,需要静养。”
他走到石屋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说:“今晚别靠近崖壁,也别给任何草木喂血。后山的东西,不全是好的。”
沈青芜想问为什么,少年却已经走进石屋,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再没动静。
夜里,沈青芜躺在草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少年的话在她脑子里打转。神农诀、苏神农、灵藤的本源……这些陌生的词汇像藤蔓一样缠着她,让她既兴奋又不安。她摸了摸右腿的伤口,敷上断骨草根粉末后,疼痛感减轻了不少,连软骨摩擦的钝痛都缓解了些。
“共生……不是掠夺……”她低声重复着。
月光从石屋的破洞照进来,落在药圃的灵草上。那些半枯的灵草,叶片上竟慢慢渗出些绿色的汁液,顺着叶脉往土里流,而土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细小的根须在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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