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的药庐被暮色浸得发蓝。沈青芜将骨灵花放进玉盏时,指尖的颤抖几乎握不住花茎。六瓣银叶在盏中轻轻舒展,冰晶状的露珠滚落,在盏底聚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自秘境回来,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沈师妹,该换药了。”秦越的声音从药罐蒸腾的白雾里钻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正用银匙搅动罐里的药液,药香混着雪松般的冷香漫在空气中,让沈青芜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后背的冻伤已结痂,紫黑色的疤痕像蜿蜒的蛇,爬过肩胛骨。秦越用药棉蘸着药液轻擦时,她能感觉到师兄指尖的温度比药液更暖,动作轻得像在拂拭易碎的瓷瓶。
“骨灵花……”秦越忽然开口,药棉在她结痂处顿了顿,“用了吗?”
沈青芜望着窗台上的玉盏,骨灵花的银叶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确实试过,将花瓣碾碎混入汤药,可药液刚触到经脉,就被三年前残留的火灵灼得蒸腾起来,反而让膝盖的旧伤更痛了。
“它好像……不适合我。”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秦越沉默着换了新药棉,药液里多了些清凉的薄荷味。“《百草经》里说,骨灵花需以‘顺’为引。”他忽然道,声音透过药雾传过来,带着点飘忽的意味,“强融只会相克。”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颤。顺?她从未想过这个字。三年来,她日夜盼着骨灵花能“根治”经脉,像打磨顽石一样强行矫正那些扭曲的脉络,却从未想过,或许该顺着经脉原本的走向去疏导。
“师兄是说……”
“你看药园的老槐树。”秦越打断她,已经开始包扎伤口,白纱布在她后背绕出整齐的圈,“去年被雷劈断了半根枝桠,今年不也抽出新绿了?它没想着把断枝接回去,只是往有阳光的地方长罢了。”
药庐的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身寒气的林梦冉正好听见这句。他刚从执事堂回来,手里攥着份墨迹未干的卷宗,看到秦越正在给沈青芜包扎,脚步顿了顿,玄色法袍上的冰碴在门槛上融成小小的水洼。
“李修远怎么样了?”沈青芜回头时,纱布的结还松松垮垮挂在肩头。
林梦冉将卷宗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她后背没系好的纱布,喉结动了动:“还在昏迷。他体内的邪祟与冰蚕灵力纠缠,几位长老正在设法剥离。”他顿了顿,看向窗台上的玉盏,“骨灵花……”
“用不了。”沈青芜语气平静,转过身自己系纱布,指尖却总也够不到背后的结。林梦冉刚要上前帮忙,秦越已经递过一根竹钩,竹梢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正好能勾住纱布。
“谢师兄。”沈青芜接过竹钩时,指尖擦过秦越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秦越收拾药箱的动作快了些:“药液记得每日换三次,我先回药园了。”他走出门时,与林梦冉擦肩而过,灰布衫的衣角扫过对方玄色的袍摆,带起一阵极淡的药香。
药庐里只剩两人时,暮色已经漫过窗棂。林梦冉看着沈青芜对着玉盏出神,骨灵花的银叶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像有生命般。
“或许……长老们有办法。”他忍不住开口,卷宗里记载的冰蚕邪祟让他心有余悸,“我可以去求师父……”
“不必了。”沈青芜摇摇头,将玉盏端到月光下。银叶上的冰晶在月色中流转,映得她瞳孔发亮,“你看这花,六瓣叶子本是对称的,可这瓣……”她指着最下面的叶片,那里缺了个小小的角,“有残缺,却更像要往光里长。”
林梦冉愣住了。他从未这样看过骨灵花,在他眼里,这花是能治愈一切缺陷的神物,却被沈青芜看出了残缺里的生机。
“三年前的火灵伤了经脉,就像这花缺了角。”沈青芜的指尖轻轻拂过缺角的叶片,“我总想着把它补成原来的样子,却忘了经脉也会自己找活路。”她忽然笑了,月光落在她嘴角,漾开浅浅的梨涡,“你看我现在的草木灵力,不就是从那些扭曲的脉络里钻出来的吗?”
话音刚落,她周身突然泛起淡绿色的灵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些灵光顺着经脉流转,经过膝盖旧伤处时,竟没再引发疼痛,反而像溪水漫过鹅卵石般顺畅。玉盏里的骨灵花轻轻摇曳,银叶上的露珠滚落,滴在她手背上,瞬间化作一道暖流,融入灵力之中。
“这是……”林梦冉惊得站起身。他能感觉到沈青芜的灵力变得更加精纯,原本滞涩的地方仿佛被打通了,虽然依旧是淡淡的绿色,却充满了韧性。
沈青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的绿光越来越盛。她终于明白,所谓“根治”,从来不是变成完美无缺的样子,而是像秦越说的那样——顺着自己的脉络,往有光的地方生长。
就在这时,药庐的门被猛地撞开,赵师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林师兄,不好了!李师兄他……他醒了,却认不出人了,还说要找……找骨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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