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芜园时,药圃里已是一片忙碌。负责培育还魂草的弟子正小心翼翼地给幼苗遮阴,见了沈青芜便笑着挥手,手里还举着片刚舒展的新叶;记录药经的小师妹趴在石桌上,笔尖悬在纸面,正对着露水在叶尖滚动的模样出神;连最调皮的两个男弟子都安分下来,蹲在篱笆边给通天藤搭支架,嘴里还念叨着“要像秦师兄说的那样,让它顺着木杖往上长“。
沈青芜站在园中央的老槐树下,看着弟子们各自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灵木杖在掌心轻轻颤动。她低头看时,杖身的金色脉络竟与周围的草木产生了共鸣——通天藤的卷须、还魂草的花瓣、甚至石缝里的青苔,都随着某种韵律轻轻摇曳。
“师父你看!“阿尘突然欢呼起来,他手里的桃木杖不知何时立在了青石板上,杖尾的鹿皮囊随风轻晃,清心草的香气在晨雾里弥漫开来,“它自己站起来了!“
沈青芜笑着点头,忽然想起太上长老说过的话:神农宗的传承从不在典籍里,而在弟子们握着木杖的手里,在药圃里新生的草木里,在一代又一代人“要好好走下去“的念头里。
她举起灵木杖,轻轻敲了敲脚下的青石板。笃、笃、笃。
声响在园子里回荡,惊起几只停在槐树上的麻雀。弟子们纷纷抬头看来,脸上带着好奇的笑,阿尘举着桃木杖朝她跑来,小小的身影在晨光里跳跃,像株迎着风生长的赤藤。
沈青芜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掌心的灵木杖不再沉重。前路或许仍有黑雾弥漫,玄天道宗的阴影还未散去,但此刻她听见的,是弟子们的笑闹声,是草木拔节的脆响,是阿尘跑近时,桃木杖敲击地面的、轻快的笃笃声。
风从篱笆外吹来,带着山道上的尘土气息。沈青芜眼角的余光瞥见片枯叶飘落,叶背似乎用朱砂画着什么。她伸手去接的瞬间,那叶子却突然转向,打着旋儿飞向阿尘——
那片枯叶终究没能落进阿尘怀里。沈青芜的赤藤如灵蛇般窜出,在半空卷住叶片的瞬间,指尖已将灵力凝成细针,刺破了叶背的朱砂符咒。青黑色粉末簌簌落下,触到赤藤的火苗便化作白烟,露出底下被符咒掩盖的字迹——是半个“鹤“字,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湿意。
“师父?“阿尘举着桃木杖回头,小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他看见沈青芜捏着枯叶的指节泛白,灵木杖正斜斜拄在地上,杖头的暖玉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沈青芜将枯叶凑到鼻尖轻嗅,那若有似无的檀香混着软骨草腥气,与云鹤真人留在冰窖的气息如出一辙。她忽然笑了,将枯叶扔进旁边的药炉,看着它在清心草的烟火中蜷曲成灰:“没事,风带来片败叶罢了。“
药圃里的弟子们并未察觉异样。负责照看通天藤的少年正踮着脚丈量新抽的藤蔓,竹尺敲着木架的声响与秦越教的口诀相和;抄录药经的小师妹蘸着晨露研墨,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里,混着她低低的诵读;阿尘已经转身跑回青石板旁,正试着让桃木杖在掌心转得更快,杖尾的鹿皮囊晃出细碎的草屑,落在石缝里竟发了芽。
沈青芜走到老槐树下,灵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笃——第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时,通天藤的卷须突然齐齐转向,新叶上的露珠顺着脉络滚落,在泥土里砸出细小的坑;笃——第二声响起,药圃边缘的篱笆突然无风自动,竹条交错的声响恰好挡住了山道上传来的马蹄;笃——第三声未落,阿尘手中的桃木杖突然直立起来,杖头的赤藤花在晨光里微微颤动,与灵木杖的暖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是...“秦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的《百草秘录》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画了幅小小的芜园图,图中的老槐树下,站着个举杖的女子,身边围着几个模糊的小身影。
“是太上长老留下的护园阵。“沈青芜望着药圃里浑然不觉的弟子们,忽然明白为何历代祖师都要将入门弟子的木杖收存在地宫。那些桃木杖里藏着的不仅是传承,更是能唤醒护园阵的血脉灵力——就像此刻,阿尘的桃木杖立在青石板上,杖尾的清心草香气正顺着阵纹蔓延,在芜园四周织成道无形的屏障。
秦越的指尖划过竹简上的朱砂图:“云鹤真人既然敢留下印记,定是笃定我们不敢离开芜园。“他抬头望向山道尽头的浓雾,“执法堂的人怕是已经在山下布好了天罗地网。“
“那就让他们等着。“沈青芜的灵木杖又轻轻敲了敲地面,这次的笃笃声里带着笑意。她看见阿尘终于能让桃木杖在掌心旋转自如,小脸上的骄傲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看见负责炼丹的弟子举着新出炉的丹药欢呼,丹炉里飘出的药香与晨雾缠在一起,竟显出淡淡的金色;看见秦越悄悄将《百草秘录》藏进树洞,转身时与她目光相撞,彼此眼里都映着老槐树的影子。
风穿过竹篱笆的缝隙,带来远处通天藤培育圃的动静。那些被阿尘的血激活的幼苗正在疯长,藤蔓上的金色花朵次第绽放,花瓣上的纹路与灵木杖的脉络逐渐重合。沈青芜知道,这是神农宗的生机在复苏,是那些被软骨草吞噬的灵力,正借着新的血脉重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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