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儿虽平日那般行事，却向来谨慎，绝不会留下隐患。”
刘贵妃猛地直起身，声音发颤，望着皇帝说道。
“他祸害良家妇女后，要么给足银钱封口，要么灭口，从未有人敢上门寻仇。再者，他身边总跟着护卫，怎会独自一人死在镇国公府内？那些护卫呢，到底是谁约他独自一人见面，死后手心还握有庶女的衣角。”
她攥着宣帝的衣袖，哀求着：“定是有人蓄意迫害！否则怎会这般干净利落，不曾留下证据。”
宣帝抬手揉了揉眉心。
“朕知道。”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儿往日所行之事虽不光彩，却也练就了一身保命的本事，绝不是简单的寻仇就能了结的。”
他瞥了眼殿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崔珩的话语，也就骗骗那些黄毛小孩。
“一个刺客，怎会恰好怀揣着认罪的纸条？”
“还偏偏死在离皇儿不远的地方，又恰好窃贼入府这般刻意的布置，当朕是瞎子不成？”
刘贵妃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刺耳：“陛下的意思是……皇儿被害与崔珩有关？是他！是他崔珩杀了我皇儿？”
她猛地想起崔珩方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不意外皇儿死讯。
“崔珩虽不排除嫌疑，但镇国公府绝对脱不了干系。”宣帝的指节重重叩在御案上。
刘贵妃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她指尖攥着一方锦帕，帕子已被绞得发皱。
“那背后，莫不是藏着逆反？”宣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不高。刘贵妃的脊背猛地一颤，不敢置信方才的话语。
她抬眼望向御座上的皇帝，看似平静的眼神却掩不住他眼底的阴鸷。那枚羊脂白玉扳指在他指间被他转得飞快。
那原是先太子的心爱之物，如今却成了新帝把玩的物件。
他起身踱了两步。
“齐均那老匹夫，当年是先太子的左膀右臂。”宣帝的声音里淬着冰，“朕登基时，给他世袭罔替的爵位，让他食邑三千户，够不够？可他呢？府里还供着先太子的牌位，逢年过节便对着牌位长吁短叹，真当朕不知道？”
“这江山都轮不到旁人觊觎。”宣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他齐均，偏要揣着那点前朝旧情，暗地里跟朕作对。如今朕的皇儿死在他的地盘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刘贵妃忽然想起总听人说在她未入宫前，先太子还在时，宣帝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总爱在御花园里喂鱼。
谁能想到，当年温润的少年郎，竟成了如今这般心思深沉的帝王。
“皇儿已死，哭也无用。”宣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像腊月里的寒风刮过冰面，“但镇国公府这颗钉子，留着始终是祸害。”他抬手抚过御案上的奏折，“当年先太子暴毙，多少人说是朕下的手？如今二皇子死在镇国公府，齐均倒想把这脏水泼回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贵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锦帕上，像绽开了一朵红梅。
她想起太子被禁足东宫时的模样，眉眼间满是桀骜；又想起二皇子幼时总爱缠着她要糖吃，软糯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如今一个被囚，一个殒命，这偌大的皇宫，竟找不到一丝暖意。
“爱妃——”
刘贵妃抬头，正对上宣帝投来的目光。
“你是二皇子的生母，该知道怎么做。”宣帝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威胁，“朕不希望，看到不该有的心思。”
刘贵妃望着宣帝身影。
冷汗顺着她的下颌滴落，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奴才在！”李全连忙从阴影里钻出来，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袍角几乎扫到地面，“陛下有何吩咐？”
“去办件事。”宣帝的声音冷寂，他指尖轻轻叩着，“送镇国公的小儿子齐思上路。”
李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膝盖往上爬。
宣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反倒比冰霜更冷：“齐均不是最疼这个儿子吗？自幼请了国子监的博士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当玩物。”
他顿了顿：“那就让他也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李全心头一凛，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齐思是镇国公齐均的命根子，去年过生辰时，齐均还为了给儿子求支千年人参，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这话从宣帝嘴里说出来，分明是要与镇国公撕破脸皮了。
他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让人抓到半点把柄。”
“嗯。”宣帝从鼻腔里哼出个单音，目光依旧没离开窗外。
李全刚要起身，又听宣帝补了句，语气平淡：“送方才那位李大人上路。”
方才那位李御史，是镇国公的门生。李全心里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多问，只把头埋得更低：“奴才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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