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靠山屯的青瓦顶时,林英已经站在九井中央的老槐树下。
她手里攥着半块温湿壤,黑褐色的土块带着地底的余温,指腹碾过能闻到松针腐殖的香气。
“都来看看!“她扬高声音,手里的土块在晨雾里闪着微光。
最先跑过来的是林建国,他裤脚还沾着昨夜喂兔子的草屑:“姐,你说要翻冻土,是要学陈哥画的那个地热图?“
“不止。“林英摸了摸弟弟冻红的耳朵,目光扫过陆续围过来的村民。
王猎户叼着烟袋蹲在井沿,李二婶抱着半岁的娃踮脚张望,连总说“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的光门守,此刻也扶着井栏往这边挪。
“取温湿壤。“林英朝林建国点头,少年立刻跑向村东头的育苗廊,那是她带着知青们用竹席搭的暖棚,底下埋着陈默算好的牛粪发酵层。
又转头对几个壮实汉子道:“去寒潭,凿冰屑。“
“英子啊,“王猎户吧嗒着烟袋,“温湿壤是好土,可寒潭冰屑那玩意儿,往年冻得连狼都不敢近,掺一块儿能种啥?“
林英没答话,伸手接住林建国捧来的陶盆。
温湿壤落进盆里时,她能感觉到玉坠在锁骨下发烫,那是地脉核在共鸣。
等几个汉子抬着裹满白霜的冰屑回来,她抄起木铲开始翻搅。
黑土与冰屑相触,腾起阵阵白雾,像极了她昨夜在井边看见的青焰。
“都往后退三步。“她突然直起腰。
人群自觉让出块空地。
林英蹲下身,将一截枯藤埋进混合好的土里。
那枯藤是她从鹰嘴崖下捡的,表皮皲裂如老树皮,此刻却在她掌心透出点极淡的青。
“热流走三寸,缓升,不冲。“她双手按地,指甲缝里渗进新翻的土。
地脉核的温度顺着指尖窜进地底。
林英闭了闭眼,能“看“见,山腹里的金脉正顺着九井的脉络蜿蜒而来,像条被唤醒的蛇。
地面开始微颤,细如发丝的金纹从她掌下扩散,在冻土上织成网。
“咔“第一声冻土裂开的轻响让人群炸开了锅。
李二婶怀里的娃“哇“地哭出来,王猎户的烟袋“当啷“掉在地上。
林英却听见更清晰的声音:地底的冰壳在碎裂,被地脉烘暖的水汽正顺着金纹往上钻。
“冒热气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九口井的热雾本就未散,此刻竟顺着金纹汇作一片。
冻土表面凝起细密的水珠,很快又被热气蒸腾成白雾。
林英站起身,额头沁着薄汗,地脉的力量比她想象中更汹涌,可她按住了,像按住一匹刚被驯服的烈马。
“三日后来看。“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声音里带着底气,“这土,要活。“
七日后的清晨,林招娣举着个破搪瓷缸从北坡狂奔回来。
缸里泡着截嫩芽,鹅黄的叶子上还沾着晨露:“姐!姐!枯藤发芽了!“
整个靠山屯的人都涌到了北坡。
十亩冻荒地此刻像块被揉皱的绿绸,原本干裂的冻土爬满藤蔓,新叶舒展得比春末的榆钱还快。
林小栓蹲在最前头,用树枝戳了戳鼓起的土包:“姐,这里面是不是藏着大萝卜?“
“挖。“林英说。
王猎户抄起铁锨第一个动手。
土块飞溅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紫玉般的表皮从土里露出来,足有孩童胳膊粗。
李二婶凑近闻了闻:“香的!甜丝丝的!“
“蒸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林英让人搬来村里最大的铁锅。
柴火噼啪作响时,红薯的甜香已经漫过了整个山坳。
第一块蒸熟的金心红薯递到田守田手里时,这位总板着脸的农技站站长手都在抖。
他咬了一口,眼泪“啪嗒“砸在红薯上:“甜......比蜜还甜。“
“老田头,你不是说这是封建迷信?“王猎户笑着拍他后背,“咋还掉金豆子了?“
田守田突然扯开怀里的公文包,“哗啦“倒出一沓文件。
最上面那张“禁止迷信试验“的红头文件被他撕得粉碎:“狗屁迷信!这是地脉养人!挖井!引热!咱们靠山屯的土,能长出金疙瘩!“
人群爆发出欢呼。
陈默挤到林英身边,手里攥着卷图纸,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我算过了,用竹管埋地引热气,配合牛粪发酵坑,能把暖田带扩展到南坡。“
他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昨晚我和建国试了段竹管,热流能顺着管子爬三尺高。“
“那就教村民铺管。“林英笑着拍他肩膀。
接下来的三天,靠山屯像被点着的炮仗。
男人们扛着竹管往地里跑,女人们在井边筛温湿壤,连光门守都带着孙子往井里撒松针,他说这是给地脉“喂香“。
三屯五村的人听说了金薯的事,挑着担子、赶着牛车来借竹管,田守田站在村口喊:“管够!咱这土,能养十里八乡!“
变故发生在第七天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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