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天光漫过靠山屯黑市的青石板,雪粒子还黏在屋檐草垛上,像冻僵的盐粒。
风从巷口斜切进来,卷起碎草屑打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寒意。
老张头的铺门“吱呀”半开,他缩在门后,喉结随着警员抬草席的动作上下滚动——
草席下那截青紫手腕上的指印,分明是五个月牙形凹痕,像极了人指甲扣进皮肉时的弧度,边缘还渗着暗黄的组织液,在晨光里泛出油亮的反光。
“秀秀!秀秀!”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寒气,震得屋檐下的冰棱微微颤动。
扎着麻花辫的阿香从巷口跌撞着扑过来,棉鞋踩碎薄冰,发出脆裂声,指甲在草席上抓出刺耳的刮响,像钝刀划过铁皮。
“昨儿夜里她还捧着林姐给的药饼说甜呢……怎么就……”她掀开草席一角,看见死者发青的唇角,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鹅,哭声卡在喉咙里,只剩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混着泪珠凝成霜花。
“同志,配合调查。”警员按住阿香颤抖的手,戴手套的手指掰开死者紧攥的拳头。
半块褐色药饼“啪嗒”掉在雪地上,沾着草屑和暗紫的血渍,边缘有细微的刮痕,像是被人用钝器强行压断。
围观的知青们“嗡”地炸开,几个戴眼镜的女知青后退两步,指着药饼喊:“这是林家那个止咳药饼!我前儿还见林英在晒药棚做!”
林英挤开人群的动作比山风还利。
她蹲下身,皮靴尖碾住欲要滑落的药饼,靴底碾过雪地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特警训练出的观察力让她一眼扫过药饼边缘,本该是圆润的模印,此刻却有三道细如发丝的刮痕,像用钝刀硬压出来的。
她指尖轻触死者唇角,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酒糟发酵后的酸腐气钻入鼻腔,混着一丝苦杏仁味;
拇指抹过死者发紫的耳垂,皮肤冰冷僵硬,已开始尸僵。
“不是药死的。”
“你说什么?”赵干事不知何时挤到前头,脖子上的工作牌晃得人眼疼,“死者家属都指认是你给的药……”
“她唇角有酒糟酸腐气。”林英打断他,声音像冰层下的水流,“寒症发作时血脉淤堵,耳垂会先青。这毒是缓发的,和寒症撞在一起才要了命。”
她抬头看向赵干事,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现在,让开。”
围观人群自动分出条道。
林英转身时,后颈的玉坠突然发烫,是空间在警示。
她低着头穿过人群,警员的目光黏在背上,直到拐进柴垛夹道,才敢深吸一口气。
冷风卷着雪粒扑上面颊,脚下的青石板渐渐换成冻土小径,她走到了村东头自家院子外。
推开院门时,娘正坐在门槛上补小栓的棉裤,针线在粗布间穿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抬头见她脸色,手一抖扎了针:“英英?”
“娘,我进趟地窖。”林英扯了扯围巾遮住表情,绕过堂屋直奔后院。
确认门闩扣死,她摸出藏在怀里的药饼残渣,指尖按在玉坠上。
空间里的寒潭泛起涟漪,水面清冽如镜。
她捏着残渣的手刚凑近水面,潭水突然翻涌,像有活物在底下搅动。
残渣落入水中的瞬间,浑浊的水色骤清,唯有一缕淡绿丝线浮在水面,像根细针直扎瞳孔,是断肠草露。
林英倒抽口凉气:断肠草剧毒,可若用陈酒糟泡七日,毒性便会像蛇一样藏在血肉里,第七日才会蚀心。
她猛然想起昨夜,她往主井里洒了半盏寒潭水,为的是让地脉躁动的山泉水更清冽。
而这缕淡绿丝线尾端,竟带着寒潭水特有的清冽气,还裹着一丝极淡的硫磺味,那是寒潭底泥独有的矿物气息。
“有人碰过我的水。”她攥紧潭边的青石,指节发白,掌心已被粗糙石面磨得生疼。
“林英同志,跟我们走一趟。”院外传来警员的吆喝。
林英转身时,正看见陈默被两个警员架着胳膊,衬衫领口扯开,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皮肤微肿,像是被粗糙绳索勒过。
“他们说秀秀找我借过三斤暖田薯换药。”陈默见着她,喉结滚动两下,“可我根本没……”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警员举着的账本上。
那是本蓝布封面的记账本,摊开的那页墨迹深浅不一,纸面还留着轻微褶皱,像是被反复摩挲。
“这字是我的,可……”他伸手去摸,被警员拍开,“我写这页时,周文澜来借过《本草纲目》……”
林英凑过去。
陈默的字迹向来清俊如竹,此刻却像被人攥着笔硬按在纸上,运笔处有明显的停顿,墨迹在“十一月初七”处尤其浓重,仿佛重新描过。
她指尖划过日期,突然笑了:“十一月初七?”她抬头看向警员,声音平静,“今儿才十一月初五。”
警员的手僵在半空。
林英转身时,瞥见陈默后颈有块淡青的指印,和死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夜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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