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她真的在七天之内,用这只残废的左手,完成这近乎神迹的修复!
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随之升起的,却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血与火的自信!她能行!
她江烬璃,凭着一只手,也能站起来!也能攀登技艺的巅峰!
然而,这短暂的成就感和放松,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击碎。
沉重的铁门再次开启。
萧执走了进来。深青色的锦袍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沉冷冽。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侍卫。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扇焕然一新的百鸟朝凤漆屏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他的视线便落在瘫坐在地上、浑身被汗水血水浸透、脸色惨白如鬼、却眼神亮得惊人的江烬璃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那只包裹着厚厚麻布、形状可怖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向她紧握着金漆勾刀的左手,最后,定格在她布满血丝却执拗不屈的眼睛上。
“看来,你做到了。”萧执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江烬璃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脱力而踉跄了一下,只能依靠着身后的工具架勉强支撑。
她看着萧执,嘶哑地问:“我的……生路?”
萧执没有回答,只是对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巴。
一名侍卫上前,面无表情地将一份卷轴文书和一个小小的木托盘放在了江烬璃面前的地上。
卷轴是明黄色的绢帛,边缘绣着繁复的云纹,透着一股官家的威严。
木托盘里,放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刀币。
非金非铁,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金色,仿佛凝固的漆液。刀币边缘锋利,币身上浮雕着极其繁复细密的日月星辰纹路,中心则是一个小小的、深不见底的孔洞。整枚刀币散发着一种古老、冰冷又危险的气息。
江烬璃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明黄卷轴上。她用尽力气,伸出颤抖的左手,艰难地解开系绳,将卷轴展开。
绢帛上的字迹清晰而冷酷:
“工部令:兹有罪奴江烬璃,身负破坏官窑、戕害官匠重罪,本应立斩。然其精擅金漆秘技,于修复皇室重器‘百鸟朝凤’漆屏一事,或有可用。
特赐‘暂准匠籍’身份,准其以匠人身份,参与千工台遴选。若献技成功,贡品入选,则其罪可暂缓议处,准其以匠籍身份效力;若献技失败,贡品落选……”
卷轴上的字迹在这里顿了一下,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意:
“……即刻褫夺匠籍,贬为营妓,发配北疆苦役营,终身不得赦!”
“暂准匠籍”!
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着烧红的炭块,狠狠浇在江烬璃头上!
这根本不是生路!
这是一条勒在她脖子上的、随时会收紧的绞索!是悬在她头顶的、随时会落下的铡刀!
赢了,只是暂时保住性命,成为一个被严密监控、戴罪效力的“匠奴”!
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沦为比死亡更屈辱的营妓!
一股狂暴的怒意和屈辱猛地冲上头顶!
她为了活命,为了复仇,拼尽了一切,忍受了非人的折磨,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份带着极致羞辱和压迫的“恩赐”?!
“呵……呵呵呵……”她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笑声,充满了悲愤和自嘲。
左手死死攥着那份冰冷的明黄卷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萧执冷眼看着她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踱步上前,俯身,从木托盘中拈起那枚暗金色的奇异刀币。
“啪嗒。”
一声轻响,刀币被他随意地丢在江烬璃面前的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她的脚边。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着她沾满污渍的鞋面。
“这是买命钱,”萧执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寒泉流过坚冰,“也是催命符。”
他直起身,深青色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再没有看江烬璃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五日后辰时三刻,千工台。带着你的技艺,还有你的命,别迟到。”
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轰响,再次隔绝了内外。
库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牛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江烬璃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地。后背的伤口在冰冷地面的刺激下传来尖锐的疼痛,右手更是如同被万针攒刺。
但都比不上心头那被反复践踏、被冰冷枷锁勒紧的窒息!
她看着地上那枚冰冷的暗金色刀币,又看看手中那份如同烙铁般烫手的“暂准匠籍”文书。
买命钱?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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