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沈清澜——此刻的冷澜——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她端着那杯几乎未动的香槟,与几位艺术品投资人周旋,谈笑自若,言辞犀利又不失分寸,将“星河资本特别艺术顾问”的专业与神秘演绎得淋漓尽致。然而,她的全部感官,都如同高度灵敏的雷达,紧紧锁定着二楼露台那个消失的身影。
她知道,傅靳言一定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即使隔着重叠的人群,依旧能让她感到脊背发凉。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下来,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这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每一步都关乎生死。
果然,不过十分钟,宴会厅一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傅靳言迈着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步伐,径直朝她走来。林薇薇依旧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眼底的警惕和敌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围的交谈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发生的、充满张力的会面上。
傅靳言在冷澜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比她记忆中更加冷峻,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几乎让人窒息。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扫描仪般,从上到下,极其缓慢而仔细地审视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她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背景的音乐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冷澜(沈清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浅笑,微微仰起头,迎上他那审视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冷澜”这个身份的疏离与疑惑。
“傅总。”她率先开口,声音清越,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位重要的商业伙伴,“久仰大名。恭喜蓝湾项目顺利开幕。”
傅靳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诧异。这声音……虽然比记忆中的更加冷静低沉,但那音色……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熟悉的情感。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礼貌的陌生。
“冷澜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星河资本的墨总,倒是派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来。”他的话语似是恭维,实则充满了试探。
“傅总过奖。”冷澜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墨总临时有要事,委托我全权代表。希望能有机会与傅氏这样优秀的企业交流学习。”
她应对得滴水不漏,将话题牢牢锁定在商业层面。
一旁的林薇薇忍不住插话,声音娇柔,却带着一根无形的刺:“冷小姐真是年轻有为,不知以前在哪高就?好像从未在A市的圈子里见过您呢。”她试图揭开“冷澜”的过去。
冷澜转向林薇薇,笑容依旧浅淡:“林小姐说笑了。我常年在海外,近期才应墨总邀请回国。A市人杰地灵,以后还请多关照。”她四两拨千斤,将问题挡了回去,语气平和,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林薇薇那种女主人口吻的漠视。
傅靳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冷澜对林薇薇的态度,那种近乎无视的淡然,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这不像苏晚晴,苏晚晴面对林薇薇时,总是带着怯懦和隐忍的愤怒。
他向前逼近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带着一丝雪松味的香水气息。这个距离,充满了侵略性和压迫感。
“冷小姐的口音,听起来倒不像是长期在海外。”他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反而……有几分A市本地的韵味。”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且直接的试探!口音,是一个人最难彻底改变的习惯之一!
一瞬间,沈清澜的呼吸几乎停滞!血液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能感觉到傅靳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浪般拍打着她,几乎要摧毁她的意志。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更加疏离甚至带着些许嘲讽的弧度,微微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距离,语气也冷了几分:“傅总真是观察入微。我母亲是A市人,小时候在此居住过几年。没想到这点残留的乡音,竟被傅总听了出来。”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看来,傅总对故人旧事,记性很好。”
她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将了一军,暗示傅靳言对“过去”过于执着。
傅靳言眸色骤然一沉!她承认了与A市的关联!而且,她话里的机锋……“故人旧事”?她是在暗示什么?
一旁的林薇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感觉到傅靳言对冷澜的注意力远超寻常,那种探究的眼神,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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