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言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将他困在其中。那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声,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他冰封多年的心防。宁宁……他的孩子……流着他的血,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哭泣着寻找母亲。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席卷了他。愤怒、怀疑、一种尖锐的愧疚感,以及更深层的、源自血脉本能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缠住。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猎手,反而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困兽。苏晚晴……她到底隐瞒了多少?那个孩子,是她复仇的工具,还是她拼死也要守护的软肋?
他无法再独自待在这个充满自己冰冷气息的空间里。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他必须面对那个女人,撕开她所有的伪装,看清真相,哪怕那真相会将他拖入深渊。
傅靳言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猛,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穿过寂静的走廊,步伐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看守囚室的保镖见他面色阴沉如水,不敢多问,立刻无声地打开了房门。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打破了囚室死一般的寂静。
沈清澜正靠坐在床头,并未睡着。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她心脏一缩,倏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傅靳言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低沉、暴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猩红。
他几步跨到床前,距离近得沈清澜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和一种……失控的危险气息。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清澜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全身戒备。她知道,一定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彻底搅乱了这个男人。
“傅总……”她试图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闭嘴!”傅靳言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破碎。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苏晚晴,”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孩子……在哪?”
沈清澜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他怎么突然如此直接、如此疯狂地追问孩子?!是试探?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被惊扰的虚弱和茫然:“傅总……我不明白……什么孩子……”
“还在装?!”傅靳言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逼近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眼中是骇人的风暴,“那个叫宁宁的孩子!我的种!他在哪里?!说!”
宁宁!他居然叫出了宁宁的名字!
这一下,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沈清澜所有的侥幸!他真的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是墨司辰的计划?还是……宁宁出事了?!
巨大的恐惧和母性的本能让她瞬间失控,她再也无法维持伪装,猛地挣扎起来,声音尖锐而绝望:“你把他怎么了?!傅靳言!你敢动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反应,她的承认,如同最烈的火焰,彻底点燃了傅靳言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
“你的孩子?!”傅靳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却是一片猩红的悲凉和暴怒,“没有我,哪来的他?!苏晚晴,你偷走我的种,躲藏一年,现在又扮成这副鬼样子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嗯?!”他摇晃着她,像是要将她撕碎。
“我想干什么?”沈清澜被他激起了所有的恨意,泪水汹涌而出,却带着淬毒般的恨意,“我想让你这个冷血的畜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我想让你为你对我父亲、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代价?就凭你和一个野种?”傅靳言口不择言地怒吼,但“野种”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脑海中却再次闪过那稚嫩的呼唤声,心口像被针扎般刺痛。
“他不是野种!”沈清澜像被触到逆鳞的母兽,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他是我的命!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傅靳言,你根本不配做父亲!你只配在冰冷的地狱里孤独终老!”
“我不配?”傅靳言猛地将她甩开,沈清澜重重撞在床头,眼前发黑。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胸口剧烈起伏,试图用暴怒掩盖内心那片正在崩塌的荒芜,“告诉我他在哪!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你休想!”沈清澜蜷缩着,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燃烧着近乎毁灭般的决绝,“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知道宁宁的下落!傅靳言,你记住,如果宁宁有任何不测,我会拉着你,拉着整个傅家,一起下地狱!”
两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峙,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攻击,试图保护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也试图刺穿对方最深的痛处。恨意、恐惧、还有那被扭曲的、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引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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