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撞击镜面的闷响在空荡的镜廊里撞出回声时,叶燃几乎能感觉到指节处传来的麻意顺着神经爬向心口。裂纹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像蛛网般在光洁的镜面上蔓延开,可下一秒,那些细密的纹路便如同活物般蠕动、愈合,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仿佛刚才的重击从未发生过。
镜面里映出他的脸,额角青筋暴起,眼尾因极致的焦急而泛红,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近乎狰狞。“凌曜!凌曜你听得见吗?!”他嘶吼着,声音撞在两侧连绵不绝的镜墙上,被切割成无数个破碎的回音,每一个回音里都裹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就在一分钟前,凌曜还站在他身侧,指尖刚触碰到镜面上浮现的诡异纹路,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镜像”便从镜面里钻了出来。
那镜像有着和凌曜分毫不差的脸,却带着一双冰得能冻裂骨头的眼睛,里面盛着化不开的绝望。它几乎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一把扣住凌曜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凌曜下意识想挣扎,可镜面突然变得像水波般柔软,他只来得及朝叶燃递去一个惊愕的眼神,便被那镜像猛地拽了进去。水波荡漾两下,镜面迅速恢复成原先的坚硬与冰冷,只留下叶燃的倒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恐惧像冰水般瞬间浇透了四肢百骸,叶燃甚至打了个寒颤。他不是怕这诡异的镜廊,也不是怕未知的危险,而是怕——他弄丢了凌曜。在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里,凌曜是眼睛,是大脑,是总能在最混乱的时候找出破局关键的人。可现在,他连凌曜被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抹了把脸,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微凉。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凌曜之前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幻城利用我们的恐惧,但恐惧本身也是线索……找到它的‘源点’,就能找到破绽。”
源点……凌曜的恐惧是什么?叶燃皱紧眉头,试图回忆刚才那镜像的动作。它拽着凌曜时,似乎低声说了什么,断断续续飘进他耳朵里的,是“都是你的错”“你害死了他们”。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叶燃心上,他认识凌曜这么久,从未听过他提起这样沉重的过去。凌曜总是冷静的,清醒的,仿佛什么事都打不倒他,可刚才那镜像眼里的绝望,却真实得让人心惊。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镜子,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不对劲。他的倒影没有跟着他皱眉,反而缓缓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带着一种诡异的弧度,完全不属于他。下一秒,倒影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却裹着一层蛊惑的调子:“想救他?进来啊。直面你自己的,或者……直面他的。”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叶燃心里门儿清,可他没有任何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成灼热的力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那是无数次并肩战斗里,凌曜替他挡下致命攻击时,他攥紧拳头的力量;是两人被困在绝境里,凌曜笑着说“别慌,有我”时,他压下不安的力量。
这股力量凝聚在拳锋,带着滚烫的温度。叶燃盯着镜中那个还在笑的倒影,低吼道:“别动他!我来了!”话音未落,拳头再次轰向镜面。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打碎它,而是将所有力量集中在指骨的一点——就像凌曜教他的,对付看似无懈可击的屏障,破点比破面更有效。
镜面果然没有再愈合,而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剧烈的涟漪。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面深处传来,拉扯着他的身体。叶燃松开紧绷的肌肉,放弃了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吞噬。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镜廊的光影被揉成一团模糊的色块,失重感传来的下一秒,他重重落在了一片冰冷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昏暗的画室。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味道,还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绝望,闷得人胸口发紧。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画框,每一个画框都被厚重的黑布覆盖着,像是在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地面上散落着无数撕碎的画稿,纸片上的线条依稀能看出是人物肖像,却都被狠狠划上了几道黑痕,狰狞得很。
而画室中央,叶燃一眼就看到了凌曜。
年轻的凌曜——不,是那个镜像,正死死抓着现实中凌曜的手臂。它的手指深深陷进凌曜的小臂,留下几道青白的印子。凌曜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镜像凑在他耳边,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不断重复:“看啊,看看因为你懦弱的沉默,他们变成了什么样!”
话音刚落,那些覆盖在画框上的黑布突然无风自动,齐齐掀开一角。布下的画面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浓烈的悲惨——燃烧的木屋,火焰舔舐着窗棂,里面似乎有隐约的哭声;高空坠落的身影,衣角在风里翻卷,像折断翅膀的鸟;还有一张模糊的脸,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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