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局的玻璃幕墙于晨雾中泛着冷光,宛如一块经雨水冲刷过的黑曜石。
李小明伫立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前,指尖轻轻滑过窗台上那盆空心竹的叶片。
这盆空心竹是从静心疗养院的废墟中移栽而来的,竹节上仍留存着被菌液侵蚀的浅痕,然而此刻却已抽出了嫩黄的新芽。
办公桌上的铜质座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钟摆晃动的幅度比平日更大了些。
李小明回头望去,只见钟面上罗马数字“Ⅸ”的缺角处反射着晨光,犹如一块尚未愈合的伤疤。这是三年前他在特调局进行射击训练时,一颗打偏的子弹留下的痕迹。
后来,这座钟被张大爷捡回去,当作棋钟使用了半年,直到上个月才作为“历史见证物”被送到监管局。
“李局,赵队的旧档案已经整理完毕。” 实习生抽卡轻轻推开房门,手中文件夹的边缘还沾着些许防潮剂的粉末。
小姑娘的马尾辫上别着一枚竹制发卡,那是社区手工课上王翠花亲手制作的。
“不过…… 有三页纸遭虫蛀了,上面的字迹不太清晰。”
李小明接过文件夹时,指尖轻触到封面上烫金的 “特调局机密” 字样,纸页间隐隐飘出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李小明缓缓翻开第一页,只见赵胜男的签名龙飞凤舞,末尾的日期已被虫蛀去了一半,仅剩下 “7.13” 清晰可辨。
那是赵胜男牺牲的日子,也是李小明正式接手监管局的日子。
被虫蛀蚀的几页,恰好位于 “产业园排污管道改造批文” 部分,墨迹晕染开来,形成模糊的蓝色团块。
当李小明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时,他蓦地忆起去年在修表铺所发现的秘密 。
赵胜男曾在批文背面用竹炭笔写下一行小字,隐匿于公章的阴影之中。
他赶忙取来紫外线灯,就在光束扫过纸面的刹那,一行淡蓝色的字迹缓缓浮现出来:
“6 月 15 日,高志远提出修改检测数据的要求,同时已将原始样本留存于 701 实验室。”
文件夹蓦地轻微颤动了一下,夹在其中的一枚金属徽章滑落出来。
这是赵胜男的特调局徽章,编号“0713”被摩挲得熠熠生辉,徽章背面贴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那是张大爷在疗养院时偷偷塞给她的,说是“能安神”。
此刻,叶片边缘的锯齿刚好卡在徽章的齿轮纹路里,宛如一把微型钥匙。
“李局?” 那抽卡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社区超市的王老板又来投诉了,称仓库里的‘忆甜园’罐头仍在散发着绿光。”
李小明把徽章重新别回文件夹,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页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李小明回想起三天前诸葛铁牛送来的检测报告:罐头里的竹节菌孢子虽已失去活性,但其外壳的生物纤维仍然在缓缓分解,释放出荧光物质。
这种分解速度比预期慢了大约 47%,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抑制。
“通知技术组,携带便携式净化仪前往。” 李小明迅速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的竹制书签硌得肋骨隐隐作痛 。
这是司马玉在狱中托人送来的,书签内侧刻着一串声波频率,说是 “广场舞降噪的新思路”。
监管局的走廊上,新挂上去的“社区和谐公约”展板依旧散发着松木的清新香气。
其中,第三条“既往不咎”这四个字被人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旁边还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
“张大爷的鸡又啄了李建国的菜苗”。
李小明路过时,掏出钢笔,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周三下午进行调解,记得带玉米籽当诱饵”。
在电梯里,我碰到了李大芬。
这位老太太跳广场舞用的扇子上,别着一枚“监管局特邀调解员”的徽章,这徽章是用赵胜男的旧证章改造而成的。
“小明啊,昨天跳反思舞来了二十七个老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油纸包塞到李小明手里。
那油纸包里装着的韭菜鸡蛋馅包子,还热气腾腾的。
“张大爷跳《最炫民族风》的时候顺拐了,他说想起当年在疗养院被竹椅电疗的事儿了。”
李小明咬了一口包子,油脂顺着指尖滴落在电梯按键上。
猛然间,李小明想起赵胜男检讨信里的内容:
“最该反思的并非犯错之人,而是逼他们犯错的环境。”
这句话被赵胜男用红笔反复涂改,纸页皱皱巴巴的,就好像是一团被揉过的棉絮。
在社区超市的仓库里,王老板正手持竹竿,挑起一罐“忆甜园”罐头。
绿色的光线透过铁皮,在天花板上投射出闪烁跳动的光斑。
“李局,您看呐,这东西可邪乎得很。”王老板朝着墙角缓缓挪动了几步,将地面上蔓延开来的墨绿色纹路展露出来,“上周用消毒水拖了三遍地面,可今天这纹路又长出来了。”
技术组的小王蹲在地上,净化仪的探头刚触到纹路就发出尖锐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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